第392章 各自的心思【上】

雷蒙德周到地尽了礼数，约好再见后便离开了城馆。

据说商队的一部分人仍会留在恩卡尔地区，而他们就要直接返回罗曼纳了。

玛丽泡的温热玉米茶让人松了口气。

在先前雷蒙德坐过的位置坐下的奥古斯特，也同样歇了口气，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老实说，那笔交易真让人意外。在恩卡尔地区独占红豆羹的生产不是也可以吗？”

奥古斯特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却又隐约透着些许不满。

“豆子这种东西，本身就是种子对吧？把这次买下的红豆在恩卡尔地区种植，煮成甜羹后装瓶，不就成了一种很好的出口商品吗？我就这么觉得。”

“是啊，那样做确实也可以。”梅尔菲娜回答，“不过，眼下实在没有余力再承担更多的事业了。”

要维持业务运转，就需要相应的人手。

虽说居民正在逐渐增加，但出口商品方面，玉米、新品种的艾尔啤酒、瓶装加工品才刚刚走上轨道，通过海运，不仅销往北部，甚至作为高级品在海外也渐渐流行起来，需求只增不减。

在担心罗曼纳的红豆行情之前，恩卡尔地区当前其实已处于饥荒导致食品价格高涨、加上新产品出口带来的特殊需求并存的状态。

梅尔菲娜也确实确信，甜红豆羹绝对是能引发巨大热潮的商品。

单凭这一项，未来诞生一个新的大型商会，大到被称为“大企业”的那种规模也毫不奇怪。

奥古斯特觉得轻易将它让给其他商会是不是太可惜了，这种想法也理所当然。

若公爵家有余力，本可以委托他们负责种植和加工，但那边也有那边的任务———他们正秘密进行着为即将到来的制糖业所做的准备工作。

这甚至不是什么单纯的生意，而是一项可能改变国家形态的重大事业。

“我可没打算贱卖知识和技术哦，”梅尔菲娜轻笑着竖起食指，“即使是红豆羹，核心技术酒曲种也掌握在我们手里呢。”

即便红豆的生产和加工由大狮子商会来做，规模越大，酒曲种的价值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或许终有一天酒曲种的制法会被识破，但在那之前，足够多的利益必然会滚入梅尔菲娜的囊中。

梅尔菲娜竖起中指，接着说道：

“这样一来，为了保持自己在红豆羹业务上的优势地位，大狮子商会就不得不提出独占合约的要求吧。到那时，红豆羹的事业规模想必已经膨胀到如今无法想象的地步，相应的耗费人手和成本也必定相当惊人。”

农作物这东西，并非今年收了多少，明年就一定能收获多少。

高需求与实际能确保的作物量之间的天平，始终在不安定地摇摆。

正因如此，前世才会诞生“小豆相场”（红豆行情）这个词，小豆甚至被称为“红色钻石”。

梅尔菲娜竖起无名指，做了最后的总结：

“高涨到顶点的红豆需求，终会在某天触顶后，恐怕会骤然下滑哦。流行趋势本就是变幻不定的，时间久了，人们的兴趣也会转移到新商品上。只不过，那会是十年后、二十年后，还是更久以后，就无人知晓了。”

对于公爵家未来将要开展的制糖业，作为心腹的奥古斯特想必也是知晓的。

砂糖的价格要降到平民也能消费的程度，恐怕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但那个时刻终将不可避免地到来。

“在需求旺盛时如果产品极端短缺，会招致巨大不满；但今年畅销的东西，明年可能就无人问津了。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些庞大的投资、设备、贷款会变成什么样？这根本就是一场豪赌啊。”

在这个不存在“特许”概念的世界里，技术通常是秘而不宣的，人们一边恐惧着技术泄露，一边在保密期内竭力赚取利润。

相比之下，定期制作种麴销售给批发商，实在是个轻松得多的位置呢。

梅尔菲娜起初虽然依靠玉米单品赚取了巨额利润，但之后通过开发多种产品、不固定销售渠道的方式，分散了收入来源，这样即使其中某一种出了问题，也不会立刻产生巨大影响。

她不会进行过度的设备投资，但也不会采取那种在单一品类上追求销售额最大化的销售策略。

相比商人这种分散风险的做法，更像是一位领主的生财之道。

“我可不想进行毫无把握的赌博，也不愿把领民们牵扯进这种赌博里。这种事情，交给天生的商人去做就好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那位会长他.......”

“他当然心知肚明啦。给他这种忠告，反倒显得失礼呢。”

仅仅交谈了几句，雷蒙德就准确领会了这边的意图，并做出了回应。

不愧是拥有攻略对象级别能力的一流商人。

他运营这份事业，想必会比梅尔菲娜做得更出色、更长久吧。

“他是个可怕的人哦。我可不想与他为敌。如果些许恩惠就能换来信赖和助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和梅尔菲娜大人是同类人呢。”

“奥古斯特卿！”

面对奥古斯特的玩笑话，玛丽像是告诫般叫了他的名字。

梅尔菲娜笑了笑，抿了一口玉米茶。

“我和他可是完全不同哦。我只是个平凡的领主，一个无害的公爵夫人嘛。”

她这么一说，不仅是奥古斯特，连玛丽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她既不过分贪婪，同时又为领地的富足而不懈努力。

明明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平凡的领主，但大家似乎对此都无法认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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