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痛苦

“伯母大人，打扰了。”

在罗伊德的陪同下走进办公室的威廉，彬彬有礼地行了一个绅士礼。

“欢迎你，威廉。请在那儿坐下吧。”

“好的，伯母大人。”

梅尔菲娜正在阅读一封来自索拉松的信。

她把信翻过来扣在桌上，然后在会客用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的右边，玛丽静静地落座。

威廉虽然规规矩矩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样子却显得局促不安。

他在膝上紧紧攥着的小手，时不时地动来动去，显得烦躁不安。

“威廉，刚才公爵家来信了。信上说，三天后会有护卫随行的马车来接您。”

从去森林回来还不到三天，预料中的事情就发生了。

当初收留威廉的条件本就只是整个冬天，而且那还是因为亚历克西斯外出讨伐魔物不在家，说好那期间暂住而已。

结果，即使亚历克西斯回了公爵家，也还是把他留到了春天近在眼前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叫到办公室，威廉大概已经预料到了是什么事。他顺从地回答了声“是”，点了点头。

“伯母大人，这个冬天，真是承蒙您照顾了。我从来没有度过这么开心的时光。这将成为我非常美好的回忆。”

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太过模范和懂事了。

整个冬天，威廉确实是个非常“乖”的孩子，但另一方面，他和塞尔雷涅不同，有时显得有些冲动，在突发状况下容易慌乱。

正因为如此，更能看出他在这种情况下，是反复思考过许多遍才决定要说什么的。

“威廉，回公爵家，不觉得难受吗？”

威廉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问。

然后，他摇了摇头。

“我是公爵家的继承人，不能不回去的。”

威廉并非在表达自己的意愿，而是在陈述不得不回去的现实。

梅尔菲娜从他身上感到了令人心痛的东西，但这或许是自己的多愁善感吧。

春天已经近在眼前，而且本来即使在冬天，也应该有家庭教师进行继承人教育的。

梅尔菲娜作为亚历克西斯的妻子，与现在被指定为继承人的威廉，在立场上本该是近乎政敌的关系。

无论梅尔菲娜和威廉个人怎么想，在旁人眼中看来，他们恐怕是对立的关系。

威廉能留在恩卡尔地区，本人的意愿固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现任家主亚历克西斯同意了这个安排。

如果再把威廉留在恩卡尔地区，肯定会引来无端的猜忌，本不痛的肚子也要被人探查。

公爵家的领地广阔，麾下的骑士众多，还有许多身份高贵的直属家臣，派系想必也错综复杂吧。

在婚礼次日就出走的梅尔菲娜，对这些微妙的派系和公爵家内部的人际关系完全不了解。

她也觉得没有了解的必要。

而且，既然要和公爵家保持距离，那么也不该和威廉走得比义理上的伯母与侄子关系更亲近。

“威廉，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吧。”

明明知道这点，却偏偏要去掺和很可能引发麻烦的事，这恐怕已经是她的天性了吧。

明明可以说一句“有你在我们很开心。什么时候再来玩都可以”，然后把他送上迎接的马车送走，就万事大吉了。

“即使是在恩卡尔地区，也可以进行继承人教育哦。可以把家庭教师叫来这边。说服亚历克西斯的事情交给我和玛丽好了。我想亚历克西斯也会时常来看你的。”

威廉青灰色的眼眸动摇着，视线在梅尔菲娜和玛丽之间来回移动。

然后，他深深地垂下头，仿佛要藏起自己的内心。

“.......因为我是公爵家的继承人。”

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威廉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随后摇了摇头。

“其实是不行的。像这样每天都只顾着开心的事，只顾着高兴，只顾着笑.......这明明是不应该的。”

“威廉？”

“明明是我夺走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性命才得以出生的，可待在这里，我却快要忘记这件事了。和塞尔雷涅大人、罗德、蕾娜他们在一起，吃了艾德准备的饭菜.......还被姨妈她们温柔以待。我明明不该这样的！”

听到威廉因情感纠缠而混乱不堪的呐喊，玛丽迅速起身，张开手臂环抱住他小小的身体。

“冷静点，威廉。”

“姨妈，对不起，我、我.......”

“你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事。来，吸气.......没事的。”

玛丽用安抚的声音对他说着。

与此同时，梅尔菲娜也挪到玛丽对面的位置，隔着威廉，伸出手臂环住了正抱着威廉的玛丽的肩膀。

她无法不这样做，因为抱着威廉的玛丽，看起来是那么的痛苦。

玛丽从未详细说过自己的过去。

梅尔菲娜也秉持着玛丽不说就不刻意追问的态度。

只是，偶尔能感觉到，玛丽的过去一定经历过非常痛苦的事情。

此刻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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