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工匠与行会的初啼
马车在河港边停下，在奥古斯特的陪同下，梅尔菲娜下了车。
罗德和蕾娜乘坐的马车稍早抵达，车门敞开着。
想来这对精力充沛的兄妹大概是一下车就冲了出去，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慢慢走着找吧。这里视野开阔，应该很快就能发现的。”梅尔菲娜提议道。
“是，姐姐大人。”塞尔雷涅殿下回应。
“塞尔雷涅殿下，梅尔菲娜大人，这里人很多，还请两位不要离开我们身边。”奥古斯特提醒道。
因为今天塞尔雷涅也同行，除了负责护卫梅尔菲娜的奥古斯特，还有两名来自城内值班所的士兵随行，负责贴身护卫。
“我们会注意的。确实，人好多呀。”塞尔雷涅观察着四周。
这块位于奥尔雷川河大拐弯外侧、正在建设中的河港，熙熙攘攘地聚集了许多工匠和劳工。
虽然听说过劳工数量减少的报告，但眼前的光景依然相当热闹。
时值盛夏，不少光着膀子的工匠和劳工，让人有些不知该把目光往哪里放才好。
“里卡多!”
梅尔菲娜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出声招呼。
那位被工匠们围着的秃头工头，先是惊讶地转过头，随后咧嘴笑了起来。
“梅尔菲娜大人，是来视察的吗？”
“嗯，算是吧。不过主要是罗德和蕾娜放假了，我就陪着他们来散散步.......他们的马车好像已经到了，你看到那两个孩子了吗？”
“这附近到处都是身材高大的工匠，小家伙们蹦蹦跳跳的，还真不太注意得到。不过那俩孩子对这儿的工地很熟，应该就在附近吧。”
跟着四处张望的里卡多，梅尔菲娜的视线也转向了河的方向。
“连河心洲也开始运送建材了呢。”
在河岸正中间的位置，有一个稍大的河心洲。
以前上面稀稀拉拉长着些杂草，现在杂草已被清除，铺上了碎石，上面堆满了木材。
“是啊，正好可以当落脚点。我们计划趁着冬天来临前，至少要把桥墩的地基打到那个河心洲。”
“进度是不是有点赶了？当然是越快完工越好，但请务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进行哦？”
最可怕的是因为赶工而发生事故。
理想的状态是既不压榨劳力，又能保持稳定的进展。
“恩卡尔地区不缺木材，砂砾也随处可见，所以打地基阶段应该花不了太多时间。问题在于架桥所需的石材开采和运输。石匠人数有限，运输本身也很费时间。”
“确实是这样呢.......而且城堡外墙的计划也在推进，石材的需求今后只会越来越大，要是能增加石匠人手就好了.......”
恩卡尔地区原本就有不少陡峭的悬崖，可以从那里采石，因此运输距离不算太长，但无论采石还是搬运，都是相当繁重的体力活。
“或许，从村里招收学徒从头培养反而更快？建造城墙是个旷日持久的工程，完工后也少不了维护和修补的工作。说不定考虑引进行会更好。”
“行会.......也是啊。”
恩卡尔地区早期的大部分工匠，都是被各自行会排挤出来的人。
梅尔菲娜本人对行会的做法也没什么好印象，而当初把他们介绍给梅尔菲娜的，不是别人，正是里卡多。
大概猜到了梅尔菲娜的想法，里卡多也苦笑着，挠了挠他那光溜溜的脑袋。
“行会确实有过于专横的一面，但它的基本作用，是凝聚工匠、调配工作、防止草率敷衍的工程。我对索拉松的行会也有很多想法.......不过，或许在梅尔菲娜大人您的治理下，行会能正常运作也未可知，我对此抱有期待。”
“但如果那样的话，恩卡尔地区木匠行会的行会会长，可就是你里卡多了哦？”
如果说重视信赖关系的话，那么没有比里卡多更值得信赖的人了。
他不光是把众多工匠介绍到了这个当初没人愿意来的恩卡尔地区，直到现在也对他们关怀备至，时常关照。
最终甚至不惜放弃‘师父’的地位移居恩卡尔地区，至今仍活跃在建筑工程的最前线。
听到这话，里卡多像是被戳中了要害似的瞪大了眼睛，随即立刻“唔唔唔.......”地抱起胳膊沉吟起来。
“我这人嘛，该怎么说呢......还是更喜欢待在工地上。好不容易摆脱了各种束缚，当回了个单纯的工匠，现在可是最开心的时候啊.......”
“如果里卡多你愿意替后继的工匠们把关的话，我也就能安心建立公会了.......”
里卡多又陷入了沉吟。
看他那光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似乎是被难倒了。
“也不是说非要你现在立刻就答应啦。虽说要建公会，但也不可能今天建好明天就运转起来嘛。得先物色必要的人手、添置设备什么的，做很多准备工作。要不你就先从顾问开始试试看？”
“.......让工匠们能安心磨练手艺，委托者也能安心地托付工匠们做事———这也是我的愿望所在。所以，就先按这个形式来吧。”
“嗯，那就拜托你了哦。”
梅尔菲娜微微一笑，里卡多则像是要说出“哎呀呀”似的苦笑了一下，垂下了肩膀。
“您总是突然出现，嘴上说着‘来散个步’之类的话，就把重要的事情一件件敲定了呢。梅尔菲娜大人，打从我们相遇时起，您就一点儿也没变啊。”
“哎呀，我有那样吗........”
“您突然说要个超大的地下室，我问为什么，您就说梦想是酿造艾尔啤酒。那之后才不过短短一年半左右，现在恩卡尔地区的艾尔啤酒可是连帝国都听闻其名了啊！这么厉害的人物，我身边可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被他说得这么郑重其事，梅尔菲娜有点慌了神，不由得望向玛丽和奥古斯特求助。
可不知为何，两人却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梅尔菲娜内心：——哎呀，没帮手了。）
“我第一次来这块土地的时候，它还只是零星散布着几间破房子的荒地。可如今，崭新的气派村庄建成了，护城河环绕的城馆也盖好了，现在更是要新建港口，同时还要架桥.......梅尔菲娜大人，您真该再多点自觉才是啊。”
“虽然想反驳的话也有.......嗯，好.......好吧......我明白了。”
恩卡尔地区的迅猛发展，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饥荒导致的经济萧条。
工匠和工人们是为了逃离饥饿才纷纷来到恩卡尔地区工作的。
若是平常年头，很难想象会有人愿意跑到北方的尽头来打工。
但此刻要是说“只是运气好罢了”，恐怕只会招来周围人更加目瞪口呆的眼神吧。
偶尔，察言观色也是很重要的。
梅尔菲娜温顺地点了点头，里卡多见状咧嘴一笑，像个工匠般耿直地行了一礼。
“我作为一名木匠，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但说到公会运营，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手。不过，我也是怀着‘希望与梅尔菲娜大人一同见证这片土地绽放出无尽可能、走向繁荣’这份心愿的其中一人。虽说这把老骨头不太中用了，但只要您觉得可以，我必定竭尽全力！”
“！谢谢你，里卡多，那就拜托了！”
里卡多深受众人信赖，梅尔菲娜也对他深怀信任。
一想到有他在就如同拥有百人之力，梅尔菲娜心里就一阵欣喜。
这时，里卡多又“咔哧咔哧”地挠起了头。
“虽然我还是会稍微有点儿担心.......但这样一位领主大人，还会有谁不想为其出力呢？”
“为了防止居心叵测之人靠近，我也在时刻保持着警惕呢。”
“梅尔菲娜大人的首席秘书其实是位相当可怕的人物嘛，所以嘛，没问题的啦。真到了紧要关头，只要像这样斜着身子摆个架势就好咯。”玛丽面无表情地说道。
奥古斯特并拢四指，从里卡多的左肩唰地一下斜着向右肋滑去.......总觉得他话里带着股危险的气息。
“那我就放心了。”
里卡多虽然爽朗地笑着，但那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不知怎的，周围的工匠们也沉默下来，周遭一片寂静。
“打扰你们工作了。大家今天也要加油啊，水记得要适时补充哦。”
她说着这样的话，迈步离开。
“好可怕.......”
“差点以为要吓尿了。”
这样的耳语，随风从河岸吹来，消散在风里，并未传入梅尔菲娜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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