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朋友直白的好意
“那，伯爵爵位你到底拿到手了？”
“没拿到啊。我根本没理由拿嘛。”
当晚，在梅尔菲娜的卧室里，换上舒适睡裙的玛丽亚滚倒在宽大的床上，开口问她：“不可惜吗？”
最终，关于玛丽的身份问题被搁置，而梅尔菲娜拒绝接受亚历克西斯转让伯爵爵位的决定也已经敲定。
亚历克西斯的表情倒是没变，但那句“这样啊”的回应，似乎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寂寥。
身为亚历克西斯，竟然露出那种垂头丧气的样子，简直犯规。
害得梅尔菲娜从白天开始，胸口就像堵着块沉甸甸的东西，一直到现在。
伯爵爵位，在贵族体系中可是居于核心的身份，绝非什么小爵位。
在奥尔多兰公爵家能够出让的爵位里，这无疑是最高的了吧。
恐怕，这是为下一任公爵威廉成年后，在正式继承公爵爵位之前暂时使用的名号，或是与之相当的地位。
梅尔菲娜想，亚历克西斯也绝非轻率地做出这个决定。
他一定是在最大限度地为梅尔菲娜在考虑吧。
即使晚餐后回到卧室，梅尔菲娜仍在郁郁寡欢地想：自己一句“我不需要”就干脆地拒绝了，这样真的好吗？是不是应该再多商量一下呢？
突然面对这种事，梅尔菲娜自己当时也很混乱啊.......就在梅尔菲娜独自烦闷时，玛丽亚难得地想找人聊天，跑来了她的房间。
虽然不合淑女礼仪，但玛丽亚在方方面面本就是无需受这个世界规则束缚的存在。
而且，她察觉到梅尔菲娜低落的情绪，特意过来陪她，这让她感到很高兴。
“梅尔菲娜，你虽然是领主，但没有爵位对吧？这种东西，有了总比没有好吧，不是吗？”
“姑且也算是拥有‘公爵夫人’这个头衔的嘛，而且现在也有很多愿意帮我的人。”
那句“即使失去这个头衔......”的话，被梅尔菲娜咽了回去。
一边用浸过芦荟化妆水的手掌轻轻拍着脸颊，梅尔菲娜自己都觉得这解释听起来像在找借口。
恩卡尔地区的发展已经步入成熟期，掌握着众多产业和贸易关系。
就算明天就和亚历克西斯离婚，克劳福德家想要对梅尔菲娜怎么样，恐怕也绝非易事了。
就算他们想连带着梅尔菲娜手中的权益一起把她拽回娘家，梅尔菲娜也绝不会默不作声。
哪怕要在最高法庭上争个明白，梅尔菲娜也打算留在北部。
当然，如果拥有爵位，确实可以省去这些麻烦，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嗯？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亚历克西斯他.......为什么会想到要把爵位转让给我？比如说，如果这是在他死后写在遗书里的内容，那我倒是能理解。毕竟我和亚历克西斯没有孩子，如果他先我而去，我的人身依附权就得回到娘家。”
“诶？为什么啊？！”
“女性就是这样啊。结婚前依附于父亲，结婚后依附于丈夫，如果没有孩子而丈夫又先去世了，权利就又回到父亲那边。”
“.......啥？！”
“这就是现实啊。我啊，可是直到结婚典礼那天，连亚历克西斯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看着玛丽亚一脸跟不上思路的表情，梅尔菲娜不禁漏出一丝苦笑。
对于这个人权意识高度发达的世界才来了短短几个月的玛丽亚来说，“人身依附权”什么的，她大概根本无法理解也难以苟同吧。
“我.......‘梅尔菲娜’和娘家的关系不太好。而且我知道，如果玛丽亚你走了亚历克西斯那条路线，等待我的就是离婚。所以，我最初的主要目标，一是为了在离婚后不至于被流放到修道院，得先从王都脱身；二是即使真离婚了，也能不回娘家，而是拥有自己的领地。”
“呃.......那要怎样才能不回娘家呢？”
“最能理直气壮拒绝的方法，说到底就是自己拥有爵位了。所以呢，如果玛丽亚你和亚历克西斯走到一起，而我成了绊脚石的话.......我就打算在离婚时，索要一笔男爵爵位什么的作为‘分手费’。嗯，这也算是我计划中的一环吧。”
“才、才不会在一起呢？！”
看到玛丽亚猛地坐起身来大叫，梅尔菲娜不禁苦笑。
“我也考虑了很多事情呢。”
“这、这样啊.......”
“现在呢，我毕竟还有恩卡尔地区领主这个头衔，立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动摇。我已经不是那个会被父亲随意摆布的年纪和身份了。不过嘛，有爵位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她一边用梳子梳理着长长的金发，一边轻轻叹了口气。
“........亚历克西斯，他或许在考虑和我离婚的事呢。”
伴随着这声叹息吐露出来的，是从听说伯爵之位那一刻起就在她心中浮现的疑虑。
“诶？为什么这么说？”
“身怀那边世界知识的我，在这个世界就像是会下金蛋的鸡一样。虽然是有偿的，但我自认为对北部的发展和利益贡献良多。亚历克西斯，他应该也不至于想如此轻易地就和我断绝关系才对。”
梳子上，纠缠的发丝被勾住了。
真是少见。
平日里如流水般顺滑的金发，大概是发质的缘故吧，几乎从不打结的。
她用手指慢慢解开缠结，那乱成一团的纠结模样，简直就像自己的心绪一样。
“现在的我既有地位又有钱，所以即便和亚历克西斯离婚，真正困扰的，说到底只有娘家的问题而已。而那又是个只要有了爵位就能轻易解决的问题.......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为了能好聚好散，他才提出这件事的呢？”
有一天，如果他们彼此都觉得有必要，就答应离婚———过去她和亚历克西斯曾有过这样的约定。
自那天起，和他相处变得轻松了许多。
即使玛丽亚出现了，即使亚历克西斯走了他的那条路线，她也仿佛能看到毁灭之外的未来了。
时光又悄然流逝，他们扮演着家人，不知不觉间，竟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了吧。
“不，不会的吧？”
“是吗？人心这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
“才不会咧！亚历克西斯他啊，怎么说呢，不是只对玛丽亚小姐和梅尔菲娜有兴趣吗？当然也有因为是家人的成分在，但他目光总是追着她们两个，对其他事完全不在意啊。”
“我倒不这么觉得.......”
“是真的！要是我的话你不信，去问问奥古斯特好了。他肯定能告诉你更具体的情况！”
解开缠结的头发被松松地编成麻花辫。
这时，玛丽亚咕噜一下在床上滚了滚，给她让出了旁边的位置。
她把枕头当靠垫，在那空位上坐下身来，只见下方一双黑色的眼眸正定定地凝视着自己。
“梅尔菲娜真是个美人呢。”
“怎么突然说这个？真是没头没脑的。”
“而且又聪明，又温柔，又体贴，笑容还那么可爱。坦白说，大家都会喜欢上梅尔菲娜的啦！”
“玛丽亚？”
“我是说，你完全应该更有自信一点！骑士道啊政治联姻啊至高无上的爱啊这些我虽然完全搞不懂，但我看得出来，亚历克西斯他超喜欢梅尔菲娜，想要让她开心啊！”
“你......是不是喝醉了？”
玛丽亚来到这里后几乎不沾啤酒，但看她双颊绯红、眉毛扬起、如此断定的样子，实在让人不由得有点怀疑了。
“不如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梅尔菲娜自己却没发觉呢？至少该明白亚历克西斯并不讨厌你吧？”
“.......是啊。他一定，是很珍视我这个家人的。”
她无奈地看着一脸着急的玛丽亚，在她旁边躺了下来，露出一丝苦笑。
“我和亚历克西斯，不是那种关系啦。而且，情况有些复杂......”
“.......抱歉。我问得太深入了。”
玛丽亚紧闭着嘴唇，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
梅尔菲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
“不，因为我的立场，周围的人即使心里那么想也多半不会明说，所以玛丽亚，你就一直这样保持直率就好啦。”
“我也知道啦，对朋友的男友之间的关系指手画脚也没用。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着急嘛。”
听到“男友”这个词，梅尔菲娜总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哧哧地耸动着肩膀笑起来。
玛丽亚也嘿嘿地小声笑了。
“梅尔菲娜，如果你有什么想对人说却又说不出口的事情，要告诉我哦。虽然我只能做到倾听，但只要你想说，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听的。”
确实，比起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束缚的梅尔菲娜，向像玛丽亚这样不受束缚的人倾诉要容易得多。
今晚她能这样来看她，她也真的很开心。
“还有！需要依靠的话也要说！如果梅尔菲娜老家那边说了什么，我跟你一起去砸场子！我会努力的，用圣女的力量想想办法！”
“——谢谢你，玛丽亚。”
说到底，比起什么伯爵头衔，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或许就已经足够了。
亚历克西斯一定也是想着，如果发生什么，希望能成为梅尔菲娜的力量吧。
然而，正因为他是亚历克西斯，所以才说不出这样的话。
“我会试着好好和他谈谈的。明明我们之间沟通不足这件事，我已经意识到好多次了，却总是重复犯同样的错。”
“这样好。我觉得.......大概有很多事情，不多多交流是无法理解的。”
梅尔菲娜对玛丽亚有些吞吞吐吐的话语点了点头，伸手将魔法石的灯光调到最低限度的亮度。
“和玛丽亚说话的时候，我会觉得或许不必把一切都想得那么复杂，这让我轻松多了。”
“我这个人嘛，本来就比起思考更擅长行动。交给我吧！”
听着她开朗的话语，梅尔菲娜不自觉地嘴角上扬，露出了微笑，闭上了眼睛。
家人、朋友、职责.......尽管曾经那么渴望的东西都已齐备，但烦恼这种东西，似乎并不会轻易消失。
尽管如此，梅尔菲娜却并未感受到那种如同在看不见前方的泥沼中徒劳挣扎般的无力感。
听着不知何时已然熟睡的朋友那安稳的呼吸声，梅尔菲娜也缓缓地，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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