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乐福鞋与皮鞋的灰姑娘
奥古斯特、蕾娜、罗德、柯内莉亚一行人，走向最近俨然成了制鞋据点的休闲室。
还没进门，里面激烈的争吵声就已传了出来。
门都没开，一股非同寻常的热浪就扑面而来，让所有人不禁面面相觑。
平常玛丽亚在时，开门关门这类事通常都由奥古斯特代劳，不过今天罗德替他在会客室开了门。
刹那间，那隔着门板传来的声音仿佛获得了实体般的冲击力，猛地撞了过来。
“所以说，包裹脚面的部分用柔软的小羊皮才更合适吧！？保湿性也更好，冬天穿着也不容易磨伤脚啊！”
“我都说了那样整体强度会下降啊！而且，皮子太软会撑不住缝线的拉力好吗！听着，鞋子的使命是保护脚。必须用硬实的皮料配上结实的线缝才行。什么磨脚不磨脚的，只要贴合脚型好好做就没问题！”
“哈？把包裹双脚的鞋子和覆盖躯体的铠甲相提并论，这想法才奇怪吧？”
“啊呀，要是像马那样习惯了直接把铁掌钉在脚底板上，搞不好确实受不了讲究精细的款式呢？”
“你说什么？！”
“干架吗？！”
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啪！”的一声清脆响起———是奥古斯特拍手的声音。
“玛丽亚大人的工匠们今天也是干劲十足呢。”
“嗯，有活力是好事呀。”
柯内莉亚和奥古斯特语气悠闲地交谈着。
柯内莉亚温吞的语调像是真心这么想的，但相对的，奥古斯特的声音却透着些许冰冷。
瘦高的罗尼要是挨了迪特尔那结实的一拳，恐怕不只是骨折那么简单，他却寸步不让地顶了回去。
看得旁观的玛丽亚都心惊胆战。
“呃.......你们好，迪特尔，罗尼。在讨论什么呢？”
“日安，玛丽亚大人。当然是在讨论试作品的事。”
“鞋楦好不容易送到了嘛。我们试着提了些方案，能请您给看看吗？”
休闲室的桌子上散乱地铺着好几张羊皮纸。
看来两人是一边吵一边画的草图，上面记录着各式各样的鞋子设计图稿。
“这边这款，打算用处理过的最厚实的上等牛皮来做整体。相应地需要根据穿着者本人精细调整，但要说结实耐用，这肯定是最好的。”
“最厚的牛皮啊.......”
“这边是，鞋底和包裹鞋尖的部分用硬皮，其他部分换个皮料试试的思路。具体有山羊皮、小羊皮和猪皮这几个候选。”
“山羊、羔羊、猪。”
因为两人都说自己不会写字，玛丽亚便用刚学会的字，在指出来的地方标注上材料名称。
玛丽亚自己也还不熟练，在懂行的人看来，这字迹大概和幼儿写的没多大区别吧。
“玛丽亚大人，这里写成了‘绪’......”
“啊.......呃........‘猪’.......是这样吗？”
“是的，玛丽亚大人果然学得很快呢。”
在柯内莉亚指正并修改的期间，迪特尔和罗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用粗犷的语调争论起来。
玛丽亚听过好几次，工匠们本人和周围人都说他们态度粗鲁，看起来简直像在吼着吵架，但似乎又能正常沟通，真是奇妙。
“俺就觉得一件东西上换来换去地用不同皮料太不讲究了。牛皮也有厚实的地方和好处理的柔软部位，实在不行把底面削薄也行，这样来切换就行了。脚后跟到脚面用软皮，再把容易磨损的鞋尖用硬皮包住不就得了！每天脚的状况不一样，干脆在脚面上开洞穿皮绳，像束腰一样能调节紧绷度就更好了！”
迪特尔边说边唰唰画出的鞋子草图，其造型竟与前世现代的皮鞋惊人地相似，这让玛丽亚吃了一惊。
这个以后也一定要做出来试试看。
总之先完成一双成品吧———她觉得，只要有了第一双成品，以这两人的能力，后续的改动变形肯定不在话下。
“今天我带来了想让你们制作的鞋子的实物样本。两位能帮我看看吗？”
感受到两位工匠那份令人安心的可靠感，玛丽亚从寝室珍藏的物品中，取出了她从前世穿来的那双乐福鞋，轻轻地放在了工作台上。
“请尽管参考，必要的话，拆解开来也没关系。”
“———真的可以吗，玛丽亚大人？”
奥古斯特的声音略显低沉，玛丽亚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亚历克西斯都出资支持到这个份上了，我可不能小气藏着掖着呀。”
虽然这是在这个世界里唯一一双完全贴合她脚型的鞋子，但鞋子终究是消耗品。
无论怎样精心穿着，过不了几年鞋面会磨损、鞋垫会剥离，最终无法再穿，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既然如此，能让它在制作新鞋的事业中发挥作用，才是更好的归宿吧。
“.......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听到罗尼的请求，玛丽亚点头应允。
迪特尔小心翼翼地捧起右脚的鞋子，罗尼则托起了左脚的鞋。
随后好一阵子，两人时而仔细窥探鞋内，时而用手指探入其中感受，或者小心翼翼地倾斜鞋跟与鞋底，反复端详观察。
“嗯.......分辨不出用的是什么皮革，这点真是让人不甘心啊。外形倒是和我们构思的挺接近的，但看到实物才更清楚它的构造。”
“确实，看起来是内外侧分别用了不同材质进行拼接缝制———不过这鞋底的材质到底是什么呢？还有这缝线的细度，按理说普通材质应该承受不住这种拉力吧？”
这应该是学校指定的、品质还不错的鞋子，鞋底是用橡胶制成的。
在这个似乎尚未利用橡胶的世界里，两人想必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材料。
缝线的话，恐怕是尼龙线吧。
玛丽亚虽然了解不深，但那应该是一种被称为“合成纤维”、有别于天然纱线的东西。
“我想有些材料可能暂时无法获得，能否请你们用相近的材料替代一下呢？”
这种时候，要是父亲那几双常在休息日精心擦拭、视若珍宝的皮鞋还在手边，应该能提供更多参考价值吧。
记得他说过，那是用第一份奖金买的好皮鞋，之后每隔几年才舍得再买一双。
那时的自己毫无兴趣，只是“哦”了一声就抛在脑后，现在想来，真该多问问他关于鞋子的种种细节。
她曾以为父亲是个没什么爱好的人，但如今仔细回味，父亲分明钟爱皮鞋与手表。
虽然不怎么喝酒，客厅的装饰柜里却总陈列着几瓶酒。
或许，他是在孩子们入睡后，才独自一人细细品味珍藏的吧。
那些不过是平凡日常中的一个剪影。
当时的自己理所当然地以为昨日今日明日都不会改变，若能更珍惜那些点滴时刻就好了。
“玛丽亚大人。”
奥古斯特关切的声音将她唤回神。
这才注意到，蕾娜正轻轻握着她的手。
“.......回忆啊，其实都好好地保存在这里呢。”蕾娜按住自己的心口，微笑着说道，“所以，就算东西不在了，也没关系的。”
“我还有小熊玩偶陪着我呢。”
“那就好。”
“第一双鞋是要为玛丽亚大人制作的，对吧？这一定也会成为一段美好的新回忆呢。”
在柯内莉亚的话语中，玛丽亚轻轻颔首。
此时，罗德也加入了两位工匠的行列，三人又开始围绕着鞋子热烈地讨论起来。
“缝线露在外面的话，走着走着就会被磨掉吧。所以像这样用某种材料贴合覆盖住，我觉得挺好的。”
“但是，用贴合的方法，强度终究会变弱吧？走着走着就会剥落的......呃.......”
罗尼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拿起乐福鞋，仔细盯着鞋底看。
“鞋跟部分，干脆像马蹄铁那样直接钉上去不就好了吗？”
“嚯，皮制的马蹄铁啊。这想法说不定挺有意思。”
“把皮革用水浸软后，照着木模敲打就能成型了吧。先用硬皮做出整体，鞋底就用几层皮革缝在一起，最后再用接近马蹄铁的形状钉上去固定。”
“用金属钉子的话会生锈，从那儿开始坏掉吧。所以还是用木钉钉进去，再把多余的部分削掉比较好。”
“好主意！马上开始试做吧！”
讨论正热烈时，迪特尔和罗尼动作神同步地一起回过头来。
“啊——玛丽亚大人。这双鞋，真的可以拆解了吗？听起来，好像是重要的东西呢。”
“嗯，可以哦。你们俩一定会做出更好的鞋子，对吧？”
“.......嘛，只能努力试试了呗。”
“迪特尔老叔，这种时候应该说‘必定不负您的期待’才显得帅气吧！”
“啰嗦！小孩子.......不.......”
敦实身板的迪特尔搓着下巴，欲言又止。
“您说的是啊。我们是工匠，既然被寄予厚望，就必须全力以赴，否则就不配称为工匠了。”
“我也会竭尽全力。就算鞋子弄丢了，只要让每个人试穿，最终一定能找到鞋子真正的主人———玛丽亚大人您，我会做出这样完美合脚的鞋子。”
“那种童话，塞尔雷涅大人的书上有过呢。”
听了蕾娜的话，玛丽亚也点点头。
“难得请你们二位制作，等完成了，我会好好珍惜着穿，不会在舞会上弄丢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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