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公爵与公爵夫人的对话
亚历克西斯说话吞吞吐吐，迟迟不愿开口，但看气氛又不像是完全没有谈话的意愿。
为了稍微改变一下气氛，梅尔菲娜决定去泡茶。
用小小的魔石炉烧开水，把茶叶放进备好的茶壶里。
趁着慢慢闷泡出茶香的间隙，亚历克西斯为她们俩准备好了茶杯。
他肯定在来恩卡尔地区之前，连自己动手摆餐具这种事想都没想过吧，如今动作却已十分娴熟。
剥豆子也驾轻就熟了。
每次看到身居公爵高位的亚历克西斯这样子，总让梅尔菲娜有种既像是在教唆人学坏，又觉得很有趣的复杂心情。
这里原本也是存放农具和菜园收获物，以及供梅尔菲娜进行种子“鉴定”而留下的屋子，如今“菜园小屋”也俨然成了大家舒适的聚集地。
天气暖和的时候，亚历克西斯常常在露台上发呆，而温室在气温下降后，几乎就成了女子会的会场，里面自然也渐渐备齐了供人放松的用品。
等到天气再冷一些，温室里大概就要装个火炉或者简易壁炉了。
冬季日照时间短，无法长时间待在户外，因此能晒到太阳就显得尤为珍贵。
这里或许会愈发成为一个能让人奢侈地消磨时光的地方。
“虽然大方地用了些方糖，不过还剩一点分装好的。”
慢慢地啜饮着加了糖的热红茶，呼地吐出一口气。
“她就那么把你拽来了，真是吓我一跳。真的，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玛丽亚虽然活泼且有点冲动的一面，但另一方面，性格里也有些怯懦。
她竟然对关系微妙的亚历克西斯做出如此粗暴的举动，想必是当时热血上头了吧。
“.......我们在谈工作委托的事，然后她就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跟梅尔菲娜说’。还说既然她已经听到了，让我现在立刻来征得你的同意。”
“私人的.......私下的事呢？”
对于亚历克西斯就梅尔菲娜的私事去拜托玛丽亚———那个“私事”到底是什么，梅尔菲娜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到底说了什么？”
“.......我说，请她救救你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听到这句话，梅尔菲娜微微歪了歪头。
从他提到工作之类的时机来看，梅尔菲娜原本猜想他是想借助玛丽亚作为圣女的能力。
但在她梅尔菲娜周围，需要治愈术的、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难道说，你是把尤利乌斯大人托付给玛丽亚了？”
亚历克西斯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因为圣女的力量不稳定，所以之前一直忍住没说，但他原本也打算在适当的时候请梅尔菲娜寻求玛丽亚的协助。
尤利乌斯的事，不仅关系到恩卡尔地区，最坏的情况下甚至可能演变成整个北部的问题。
亚历克西斯因为对迟迟无法采取下一步行动的梅尔菲娜感到焦急，才去拜托了玛丽亚———这样的缘由，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该怎么说呢，那种说法是不是有点微妙啊？”
再结合玛丽亚那句放话说“夫妻观念什么的”、“我可不想被卷进私事里”的话来看，总觉得亚历克西斯有着天大的误会。
“.......以防万一，真的是以防万一，我得先说清楚：我和尤利乌斯大人之间，绝对没有超出朋友关系的任何关系或感情哦？”
亚历克西斯原本就不是个会把感情写在脸上的人，即便如此，梅尔菲娜也捕捉到他极其轻微地睁大了眼睛，不禁扶住了额头。
“如果，你是在顾虑我的话.......”
“没有顾虑！再说了，尤利乌斯大人待在恩卡尔地区期间，大部分时间不也都是在梅尔特村而不是领主府邸里泡着吗？如果是情人关系，那他更应该黏着我才对吧？而且那时候塞德里克也在他身边，怎么可能容忍他搞外遇这种事啊！”
亚历克西斯显然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但梅尔菲娜反而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何会那样想———或者说，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有那种想法的。
虽然不再像过去那样，一旦被怀疑不忠就立刻火冒三丈，但这终究是令人不快的无端猜疑。
梅尔菲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亚历克西斯则静静地承受了她的目光。
“你是个非常理性的人。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会公正地回报他人的付出，也会为自己付出的劳动索取报酬，你就是这样的人吧？”
“.......所以呢？”
“我也知道，你非常珍视恩卡尔地区本身。你至今手握多少巨额金币，却从未中饱私囊沉溺奢侈，而是一心致力于繁荣领地。那位魔法师为你竭尽全力，你即使将他放在天平上与恩卡尔地区比较，也选择了让他活下去。这其中蕴含的，是无偿的情感。其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等等，你先停一下。”
梅尔菲娜伸出手掌打断亚历克西斯的话，抱着胳膊，小声沉吟着“嗯.......”
如果把情况证据一一罗列出来，任何剧本都能显得合情合理。
但听着听着，她开始觉得，在亚历克西斯的这个“误会”上，自己这边似乎有点理亏。
尤利乌斯当时真正想救的显然是梅尔特村，而位于其中心的正是蕾娜。
然而，当时担任护卫骑士的泰奥多尔因马匹失控不在现场，同乘马车的玛丽也昏了过去。
为了掩盖尤利乌斯魔物化的事实，梅尔菲娜曾严厉叮嘱蕾娜不得泄露当时发生的事，这关系到尤利乌斯的性命，所以她似乎连父母和兄长也未曾透露半句。
这样一来，能就当时情况提供客观证词的，大概就只有阿尔法了。
但他也不会特意为此现身作证吧。
而且，在身为契约主义者、或者说纯粹理性主义者的亚历克西斯看来，看到梅尔菲娜和尤利乌斯竟然会做出超越这些原则、彼此奉献无偿之爱的行为，某种意义上或许也是情有可原的状况。
毕竟，即使在以家人相称之后，梅尔菲娜和亚历克西斯之间的大部分关系，也一直是夹带着交易与报酬这种商业性质的关系。
———这就像是亚历克西斯对玛丽亚说“请救救我沉睡在地下的恋人”那种情况吧。
原来如此，一个持有前世现代价值观和伦理观的少女玛丽亚会那么着急，也难怪她对未经梅尔菲娜同意就提出这种事的亚历克西斯做出那种反应了。
让一个高中女生冷静地接受已婚朋友梅尔菲娜的丈夫亚历克西斯对自己提起关于朋友情人尤利乌斯的话题，这恐怕很难吧。
梅尔菲娜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解开这个误会，一边往原本已经够甜的红茶里又加了两小块糖，用力搅拌后一饮而尽。
那甜到发齁的滋味，让她觉得混乱的思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
“........我说啊，亚历克西斯。你也已经知道了，我拥有前世的记忆，在那个世界里，人们非常重视个人权利。”
“？啊，是的。”
或许是对话题突然转变感到疑惑，亚历克西斯略显困惑地点了点头。
“在那个理想国度里，‘为了某人而牺牲他人’这种价值观是格格不入的。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人权———拥有像样的住所、不愁温饱、有衣可穿，这些生存必需之物，无论对谁、在何种境况下都必须得到保障———这种观念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生活中也难免会出现疾病、失去家中顶梁柱这类导致生计难以为继的情况。”
“那时，会从税收中拨付生活保障金。孩子们不会被当作劳动力，而是有育婴院之类的设施，他们可以在那里被抚养到十八岁。虽然每个人生活中都各有各的辛苦，但基本上，不会出现‘生存困难’这种事，因为制度已经调整好了。”
即便不敢断言一切都运作得完美无瑕，但这对梅尔菲娜和玛丽亚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相比之下，这里却是一个将人身所有权进行买卖视为理所当然的世界。
这种价值观的冲突，一直以来都是让梅尔菲娜深感苦恼的问题之一。
“我也明白，身为领主，这种想法过于仁慈是失职的。但是，我无可奈何。我的心本能地在抗拒。即便是恶人，他们理应受到惩罚，但我也实在无法认为他们因此就该死。”
亚历克西斯生来就是要成为广袤北地的统治者，并接受了与之相称的教育成长起来的。
年仅二十岁就继承了公爵之位，此后一直将北部治理得井井有条。
想必梅尔菲娜这种个人的优柔寡断之处，对他来说是难以理解的吧。
“更何况，如果对方是朋友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他能活下去。即使他活着，可能会牺牲掉更多东西.......即使他要求我亲手杀了他，我也做不到。”
梅尔菲娜拒绝用刀刺穿尤利乌斯的心脏，对于那时的选择，她绝不后悔。
即使让她回到那一刻无数次，梅尔菲娜也绝对做不到。
但是，身为领主的梅尔菲娜，却强烈地谴责这个选择。
甚至对自己无法下手的软弱感到愤怒。
这份矛盾与挣扎，只要她还身为领主，今后恐怕也会一直背负下去吧。
尤利乌斯大人，他是梅尔菲娜的朋友。
是她那份优柔寡断无法割舍的、如同家人般的存在。
(https://www.02shu.com/5039_5039593/11110597.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