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尼可拉斯

国境或领地的边界，其环境特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已成定局。

首先，最显而易见的便是字面意义上的土地尽头———前方唯有大海延展的地形。

其次便是陡峭险峻的山峦，或是人迹罕至的辽阔森林。

再不然，便是被对岸遥不可及的湖泊或宽阔河流所隔绝的地带。

大海、河流、湖泊本身即是资源。

然而若是森林或险峻群山，其情形则大不相同：山风呼啸而下，无情地消磨着人们的体力；野兽出没，肆意践踏农夫们辛苦开垦的田地，袭击放养的猪只和其他家畜。

这些地方通常环境极为严酷。

对于往来于领地之间的行商而言，穿越边界后便是数日荒凉景象的延续，早已司空见惯。

开垦这样的土地，进行足以养活足够人口的拓荒，不仅耗费漫长的时间和巨大的心力，更是一项充满危险的工作。

边界村落里，除了埋头耕耘土地以求温饱的农人，以及瘦骨嶙峋的老牛老马，几乎见不到别的活物。

这样的村落也缺乏像样的购买力，对商人来说，与之打交道几乎不可能带来丰厚的收益。

事实上，大约直到两年前，听说过“恩卡尔地区”这个名字的商人，恐怕也是凤毛麟角。

———“盐能卖出去，真是帮了大忙了。”

盐与水运相性不佳，却是人类生存不可或缺的物资。

尤其在眼下冬将至的时节，为加工腌渍猪肉，需求量更是大增，对行商而言是稳赚不赔的热门货品之一。

然而正因如此，经营盐的商人也多如牛毛。

若时机不对，比如刚有商人前来大量采购过，就可能被狠狠压价。

当初离开王都时，“恩卡尔地区”的名声已然如雷贯耳，在商人圈子里几乎到了无人不晓的地步。

尼可拉斯在采购了一批岩盐后，思忖着该销往何处，这才想到了恩卡尔地区———不过是因为觉得那里景气不错，又地处国境边缘，盐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仅此而已。

他万万没料到，竟会撞上当地正在举行祭典，而且刚刚才有大规模商队来过。

想必是计划落空后，他的脸色实在太过沮丧，前来洽谈的店主颇为同情地表示“反正盐也不会烂掉”，便以略高于市价的价格收购了。

店主爽朗地对郑重道谢的尼可拉斯说，不用觉得欠了什么人情，以后若再有什么货，尽管拿过来便是。

也就是说，那家店———不，是这个村子———拥有足以如此行事的、相当可观的经济余裕。

尼可拉斯今年二十五岁，是一名商人。

他出生于王都顶尖大商会———阿尔陶斯商会———会长的家中，在众多兄弟中被公认为最得父亲经商才能真传。

弗朗切斯卡王国奉行严格的长子继承制。

次子及以下的男孩，通常只能在父母怜爱下获得些许现金，便如同被扫地出门般被迫自立门户。

然而，在兄弟中唯有尼可拉斯一人拥有“鉴定”的“才能”，因此他十六岁成年后，并未像其他兄弟那样被送往别家，而是留在本家发挥其商业才干，预备将来辅佐作为继承人的长兄。

他有着出入王都贵族府邸如家常便饭、经营超一流生意的自信与骄傲。

甚至有些位高权重的贵族会指名道姓地召见他，而非其长兄。

尽管如此，他也从不骄矜自满，始终维护兄长的地位，作为商会一员勤勉工作。

风向开始明显转变，大约是在三年前，长兄的长子———也就是他的侄子———显露出“鉴定”的“才能”那会儿吧。

起初，他只是隐约感到待遇变差了，不再被允许参与重要的商业谈判。

不久之后，长年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父亲突然病倒，最终撒手人寰。

至此，他与兄长之间的鸿沟便彻底无法弥合了。

父亲葬礼结束后，尼可拉斯接到调令，从商会总部调往位于王都边缘、兼作仓库的分店。

又过了半年，长兄终于对他摊牌，言辞强硬地指出他本应是早已离家自立的人，要他“识相点”。

他一直认为，与兄长的关系虽不算亲密，却也谈不上恶劣。

兄长虽是父亲前妻所生，但作为继室嫁入的母亲始终尊重前妻所生的长子与次子，也从未向尼可拉斯和他的姐姐灌输过非分之想。

究竟是从何时、因何事开始遭兄长疏远的呢？

尼可拉斯无论如何回想，也找不到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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