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胸有丘壑

几人欣赏表演期间，君倾向楚云使了个眼色，楚云点点头就退下了。歌姬表演完了之后退下，知府立即向君倾搬出了一堆东西，全是他从各处搜罗到的新奇又贵重的玩意儿，没有一样不是值钱的上品。他谄媚着和君倾一一介绍，之后还十分虔诚的要送给君倾。

但君倾只是随意看了看，然后甩出一句话：“不用了，知府大人自己留着吧。”沈迷望着知府那个样子，心道，果然是那什么改不了什么。

知府有些失望，只好巴巴的让人把他的“宝贝”都收了起来，心里还疑惑，这些可都是自己下了血本得来的，王爷怎么会看不上呢？

华如染倒是有心过来凑热闹，他一本正经的问知府道：“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千年人参百年灵芝之类的吗？”

知府愣了一下，有些哀怨道：“哎呦，华大夫说笑了，那些都是极品的药材，就算是有，也都在皇宫御药房里呢，岂是下官能见到的？”

华如染赞同的点点头，“嗯，那倒也是。”

虽这么说着，不过却让知府顿生挫败感，越发觉得自己官职卑微，只得面容惆怅。如此哀怨了一会儿，知府正在气馁之际，猛然又听见君倾叫了自己一声，顿时回神。

“知府大人，这几日，本王想和你借些人手用用。”

知府顿时眼睛放光，“这本就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下官但凭王爷差遣。不知王爷要多少人手，打算作何安排？”

“这事我们去府衙再谈。”君倾正色道，随后对沈迷和华如染道：“我还有事，你们就先回去吧。”二人便应了一声，之后就见君倾头也不回的和知府一起离开了。

沈迷鲜少见到君倾如此谨慎的行事，猜想他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华如染倒觉得无所谓，他也不准备立即就回沈府，他对沈迷道：“苏州城中风光如此之好，不如随处走走，累了再回去也不迟。”沈迷也赞同他的提议，便一道出了千江楼。

华如染说是欣赏风光，当真只是欣赏风光，也不说买点什么，更不打算去茶楼酒肆打发时间。他只是缓步走着，静静的看着这个繁华却不显浮躁的地方。

集市上，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有时为了扳回价钱与买者争得面红耳赤。挑着货担的货郎们步伐稳健，即使货物的重量都压在肩上，似乎也不觉得累，只有肩膀处传来“吱呀吱呀”的扁担声。赶着驴车的人一边要提防自家的驴忽然受惊，一边还要小心的避让富贵人家的车轿。

城中的河道纵横交错，处处有水。碧波之上承载的是优雅别致的乌篷船，悠悠荡漾。河上有结实的木桥，如虹一般跨在两岸。桥上少不了才子佳人眉目传情，不知此景动了多少芳心。

华如染站在河边一处石阶上，负手而立，面容严肃的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就像万物都在他的眼中一般。他缓缓开口：“你看这周围的一切，作何感想？是觉赏心悦目，还是平庸无奇？”

这话自然是问身后的沈迷的，沈迷上前半步，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若是心无旁骛，自然觉得赏心悦目，若是身在其中，便是平庸无奇了。”

华如染微愣了一下，然后了然的笑道：“你注定不是这景里的人。”

“难道华大夫就是了？”她觉得华如染是个能看穿一切的人，他心中所想的东西很多很多，许多事情他仿佛一下子就能看透，但他好像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华如染不置可否，又道：“各人又各人的景，有的时候，并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但是，我就可以选择自己的。”这话中，透着笃定，就像某一件对别人来说很难的事情，他只轻飘飘的说一句他可以做到，但是其他人却丝毫都不怀疑。

沈迷的目光忽然暗淡了下去，轻声道：“但是，我不可以。”

华如染望着她，似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无奈和隐忍，不知道是该怜悯，还是该佩服她的勇气，作为一个女子，她所要承受的似乎比别人要多许多。

一直到天黑，君倾和楚云都没有回沈府，沈迷便不等他们了，她与华如染两人简单的弄了一顿晚膳，吃过之后就在院子里歇着。

似乎在夜晚的时候，人的思绪总是容易飘到很远。沈迷想到白天华如染没说完的话，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华如染虽然没有看她，但似乎知道她的意思，慢悠悠的开口：“作为一个江湖中人，你没道理不关心江湖之事，若是想问白天我话中的言外之意……”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我只能告诉你，最近江湖中有些动荡，朝廷似乎有所察觉。”

话一出口，沈迷就怔住了，她联系前后的事情，再稍稍一想，立即就明白了华如染的意思。最近一些时日，江湖传言对景王府十分不利，偏在这个时候，有江湖中人大量出现在苏州，而皇上突然又派了王爷来查账，如果只是查账就算了，那日苏州知府明明说，衙内官差任凭调遣，只是查账的话，需要调遣官差做什么呢？此外，苏州最大的酒楼忽然有近百的富商聚会，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因此，华如染方才说的“江湖动荡”，指的是所谓的“富商聚会”，而“朝廷有所察觉”，说得是王爷“查账”，所以，“查账”并不是真的查账。此行的目的就可想而知了，然而，这正是沈迷所担心的，若事实果真如此，她就不得不管一管了。

华如染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知道她一点就通，微微一笑，似是自言自语道：“江湖中事，变化万千，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如一盘棋局，有人就是掌控全局的人，是那些人左右大局，手握生杀大权。平民如草芥，权贵成其子，天下之事，无非是你来我往，风水轮流转，谁能改变局势，谁才是胜者。”

沈迷听完这一席话，顿时对华如染肃然起敬，如此深明大义，如此透彻明了，有这样犀利的眼光，又是胸中如有丘壑，这样的人当真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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