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好!……好歌!
江旗沉默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无数的旋律和歌词,如流星般划过,有激昂的有温柔的有愤怒的,但似乎,都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直到,一首在他前世,曾在一个同样落魄的夜晚,单曲循环了无数遍的歌,悄然浮现在心头。
那首歌,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技巧。
它只有八杯酒和一颗被生活反复碾压后,依旧不肯低头的凡人心。
江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金麟,脸上那股懒散和玩味,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沧桑。
“金爷,”他轻声说“借支笔,一张纸。”
山羊胡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将一套精致的紫檀木笔架和一张宣纸,摆在了江旗面前。
江旗拿起那支沉甸甸的毛笔,却没有蘸墨。
他只是用那干燥的笔尖,在洁白的宣纸上缓缓地写下了两个字。
【消愁】
然后他放下了笔。
没有吉他,没有钢琴,没有任何伴奏。
就在这间只闻竹涛和茶香的静谧茶室里,他看着金麟的眼睛,用一种近乎清唱的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的语调轻轻地唱出了第一句。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
“背上所有的梦与想……”
金麟端着茶杯的手,在听到这第一句时,猛地一顿。
江旗的歌声,还在继续。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没人记得你的模样……”
“三巡酒过你在角落,”
“固执的唱着苦涩的歌……”
“听他在喧嚣里被淹没……”
金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的不是江旗,而是三十年前,那个同样固执,同样不被理解的自己!
而江旗,已经唱到了那段足以封神的副歌。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醉意,一丝释然,一丝看透世事的苍凉。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唤醒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
“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
“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
金麟握着茶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江-旗的第二段,接踵而至。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
“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
“灵魂不再无处安放……”
“哐当!”
一声脆响。
金麟手中的那只宋代建盏,竟从他颤抖的手中,轰然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琥珀色的茶汤,溅湿了他那身名贵的黑色唐装。
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那个还在唱歌的年轻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翻涌起了滔天的巨浪。
江旗,还在唱。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支撑我的身体,厚重了肩膀……”
“虽然从不相信所谓山高水长,”
“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宽恕我的平凡,驱散了迷惘……”
“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
“清醒的人最是荒唐……”
歌声,落下。
最后那句“清醒的人最是荒唐”,如同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寂静的茶室里,久久回荡。
江旗唱完了。
他看着面前那个状若石化的老人,没有说话。
金麟也看着他,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忽然,他笑了。
笑着笑着,那双看过太多风浪,骂过太多人的眼睛里,竟有两行浑浊的老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茶壶,不顾那滚烫的茶水,直接对着壶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然后他将茶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用那沙哑到极致的嗓音,对着江旗,吼出了三个字。
“好!……好歌!”
那一声“好歌”,炸响在静谧的茶室,也炸碎了金麟维持了一辈子的孤高和冷硬。
他像个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绕过茶台,走到江旗面前。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孩童般的赤诚和激动。
“这首歌,”他指着宣纸上那两个字,声音沙哑地问,“叫《消愁》?”
江旗点了点头。
“好一个消愁!好一个清醒的人最是荒唐!”金麟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沧桑和释然,“我金麟听了一辈子歌,骂了一辈子人,自诩清醒到头来才是那个最荒唐的!可笑!可笑啊!”
他笑完,又猛地低下头,死死地盯着江旗,那眼神灼热得要将他看穿。
“小子这首歌你是写给谁的?”
这个问题,苏晚晴也想知道。那八杯酒,敬的是谁的朝阳月光,谁的故乡远方?
江旗看着他,脸上那股演唱时带来的沧桑感已经褪去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挠了挠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
“哦,前两天路过天桥,看到一个大哥喝多了一边哭一边骂街,还差点掉河里。我觉得挺好玩的就随便写了写。”
“噗——”
苏晚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赶紧低下头,用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按常理出牌。
金麟也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许是江旗自己的坎坷经历,或许是他对某个落魄朋友的感怀。他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充满了“江旗”风格的答案。
他呆呆地看着江旗那张真诚中透着一丝戏谑的脸半晌才指着他,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
“你这个……小王八蛋!”
这句骂,没有半分恶意,反而充满了长辈对一个欣赏到了骨子里的晚辈,那种又爱又恨的亲昵。
骂完,金麟弯下腰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只碎成几片的宋代建盏。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那冰冷的碎片,眼神复杂。
“这只杯子,跟了我三十年。陪我听过无数的歌,见过无数的人。今天,它听了你的《消愁》,碎了。”金麟抬起头,将其中最大的一片,递到江旗面前,“也算是……死得其所。”
“这块碎片,你拿着。”
江旗一愣:“金爷,这……碰瓷可不兴啊,我没钱赔。”
“赔你个头!”金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是信物!从今往后,在华语乐坛这片地界上,谁敢动你,就是动我金麟!谁敢说你的歌没人味儿,就让他来‘不见山’,我亲自把这碎片,塞进他嘴里!”
他顿了顿,将那块碎片,硬塞进了江旗的手里,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
“还有你那个什么‘旗心公益’,我不管你拿它扫什么地。但只要你这把‘扫帚’是干净的谁想来撅它,就得先从我这老东西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番话,等于是金麟,这个地下音乐圈的皇帝,用他一生的声誉和所有的人脉为江旗铸了一面最坚不可摧的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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