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的当下
“安然，你小妹方才说的那些话，娘不全都认同。”
“娘不觉得被你拖累了。”
张氏心疼儿子被如此打击，摸着儿子的脸说道。
“娘，我……我……”
“我活着，大哥要赚钱给我买药，大嫂要给我做饭，爹娘要给我接屎接尿，连侄子都要被我连累。”
沈安然把脸埋到张氏怀里。
“而且，万一，万一我好不了呢……”
“这便是一辈子……”
他感觉整个人都要撕裂了。
一会他觉得韦氏照顾他三年实属不易；
转而又认为韦氏弃他而去，冷血绝情；
一会他觉得康复有望，重燃希望；
转而又担忧万一无望，人生晦暗。
一会他觉得家里欣欣向荣，一切向好；
转而又焦虑拖累全家，愧疚无比。
无数的情绪拉扯纠葛，在他知道韦氏迅速再嫁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他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那一刻，好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
但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死。
“江先生说了，你可以重新站起来。”
看到沈安然似乎有所松动，安禾语气软了一些。
“便是日后你站不起来，小妹放句话这里，家里总有你一口饭吃。”
“至于吃不吃，怎么吃，用什么心情吃，便只能你自己决定。”
她顿了顿，声音清亮如泉。
“三哥，人可以为未来打算，但只活在当下。”
“你的当下是什么，你便是想想。”
其实安禾想说，你应该学会课题分离，但想也知道他们听不懂。
只能斟酌了一下言语。
他的当下？
许久没说这么多话，安禾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该骂的都骂了，该说的也都说了，看了一眼沈安然，她便转身离开。
沈明德看看若有所思的沈安然，示意众人一同离开。
“安然，你好好想想。”
“虽是爹娘生养你一场，但路总要你自己走。”
说完这句话，沈明德目光复杂地看了儿子最后一眼，也背手出了门。
回到东厢，孟氏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我的娘诶，小妹平时看着和善的很，这骂起人可真毒啊。”
“三弟确实该骂。”
“这三年家里人都哄着他，倒是让他越发沉闷了。”
沈安怀看着孟氏说道：
“你又没得罪小妹，小妹自是不会骂你。”
孟氏马上说道：“那是自然。”
“我跟小妹关系好着呢。”
心里却在想，以后可更不敢惹小姑子了。
到底是在大户人家待过的，骂起人来不带脏字却让人抬不起头。
更吓人的是那股气势，虽是声音淡淡的，却让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家里总有你一口饭吃！”
孟氏想到小姑子刚刚说这话时那股子气势，
挥着手学着安禾的样子嘴里念叨着，
你说怎么人家这声音也不大，就是让她觉得热血沸腾呢！！
那一刻，她就是相信，小姑子若说有饭吃，那就是有饭吃，
还是一辈子都有饭吃！！
回到屋里，张氏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小禾说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安然不会想不开吧。”
沈明德却觉得不然：
“我倒觉得小禾说的对。”
“我还觉得骂晚了。”
一下午，西厢都没什么动静。
沈家人嘴上说让沈安然自己静想，心里却都悬着。
沈安怀早早便蹲在西厢窗根下，以防不测。
安禾则继续赖在江回房里，看着他琢磨药方，抓药，配药。
“别在我这里磨了。”
“药已经在配了。”
江回无奈的说道。
“且，我只是无聊而已。”
安禾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茶杯。
江回摇摇头并不点破，这丫头向来矛盾。
说她热情，她骨子里又挺疏离。
说她活泼，她眉宇间又藏着超龄的沉稳。
说她冷漠，该操不该操的心却也一样没少。
安禾磨磨蹭蹭，唉，骂完又觉得好像沈安然也挺可怜的。
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
她这精神内耗的毛病，也得治。
“娘，娘，三弟说他饿了。”
忽的沈安怀高呼一声，安禾手一抖，碰倒了茶杯。
她人虽坐着没动，嘴角却已悄悄扬起。
江回瞥她一眼，继续着手里抓药的动作。
因着沈安然已经几天没正式进食，张氏厨房里一直温着粥。
听到老大的叫唤，赶忙盛好端了进去。
一会孟氏也开始熬起了药。
虽然满院子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气氛却一扫阴霾，透出久违的喜气。
你说人也奇怪，平平淡淡的日子总觉得寡味。
倒是这闹腾过后的一碗粥，反倒让全家都由衷地欢喜起来。
沈安然看着他娘，就因为他喝下了整碗粥，就开心的直咧嘴。
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个混蛋。
还混蛋了三年。
沈安然想到这三年，自己阴晴不定的情绪。
想到家人的小心翼翼，想到韦氏的悉心照顾，也想到韦氏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不知怎的，他的心情突然明朗了。
对韦氏的怨怼也一下消散了去。
真正的突然。
就像被浓云长久遮蔽的天空，忽地吹来一阵清风，
乌云一下就散开了去，露出其后湛蓝清澈的天光。
小妹问他，他的“当下”是什么。
他的当下吗？
现在想想，不就是
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好好睡觉，好好康复。
这样一想，竟是这般简单吗。
换了个心情的沈安然，忽的觉得心里的愉悦似是要破胸而出。
他何其有幸，躺在床上三年，父母兄嫂没有一丝苛责怨言，出钱出力。
韦氏三年轻声细语，不曾薄待于他。
女儿有家人照料疼爱，不需他操一点心。
现在更是有了神医住在家里，为他调理身体。
所以，之前他究竟在闹些什么？
换了个心境的沈安然竟有些不能共情之前的自己。
(https://www.02shu.com/5039_5039515/43216277.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