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恭喜？节哀？
“啊？”
陆枕书被他娘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说得一怔，随即却又摸着后脑，嘿嘿笑了两声。
“儿子，加把劲儿吧。”
“这姑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娶进门的。”
先不说她临危不乱、三言两语扭转局面的胆识与气魄，单是昭王与凌将军待她的态度，就知她身份绝不简单。
这样一个不凡的女子，又怎能像从前说的那样——直接“抢回来”了事？
她这傻儿子的情路，怕是没那么顺遂。
随着安禾对黑山寨山匪的处置方案尘埃落定，黑山寨方圆几十里的几个小山村，近日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长顺家的！快、快回家去！”
“官府来人了，正在你家门口等着呢！”
离黑山寨最近的一处村落里，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正佝偻着身子，几乎伏在田里干着农活。
旁边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吃力地犁地。
树荫下坐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捧着个红薯啃得满脸黑灰。
“啊？”
“他……他又在外头惹了什么事不成？”
妇人一听，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脸上霎时没了血色。
那犁地的少年赶紧扔下农具，冲过来扶她。
她男人张长顺，是个出了名的混不吝，吃喝嫖赌样样沾边。手里稍有几个钱，不是灌了黄汤，就是送进了赌坊。输了钱回来，便揪着她往死里打。
直到儿子渐渐长大，能挡在她身前，这日子才算好过些。
可去年，这男人在外赌钱输红了眼，一气之下竟动刀砍了人，之后便逃得无影无踪。后来隐隐有风声传来，说他在外头……落草为寇了。
说实话，自他走后，妇人带着一双儿女，反倒觉得日子比从前安宁。
地本来也是她在种，如今儿子渐渐能顶门立户，那男人不在，他们娘仨反而过得踏实。
私心里，她甚至暗暗祈求：那男人别再回来了，就让他们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吧。
此刻一听官府来人，她心头顿时一紧，只怕是那男人在外头闯下大祸，牵连到了家里。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看官府的人敲锣打鼓的，不像来抓人，倒像有什么喜事～”报信的村人赶紧补充。
“娘，我们先回去看看！”
“就算官府来人，也是抓他，跟咱们没关系！”
“咱们老老实实种地，没做亏心事，不怕官上门。”
少年搀着妇人，语气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硬。
他连一声“爹”，都不愿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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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母子三人惴惴不安地赶回家时，只见家门口早已围满了人。
除了官差，村里的里正和族中几位长辈也全都到了场。
“长顺家的……节哀啊……”
里正一见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只是那表情却有些微妙——嘴上说着“节哀”，脸上却掩不住喜色。
“节哀？？”
妇人一听这两个字，心头猛地一沉，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一位官爷走上前来，颇为客气地问道：
“你们就是张长顺的家眷？”
妇人呆呆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便木然地听着那位官爷一字一句，说出了一段在她听来如同天方夜谭的话：
“你家相公张长顺，为救王爷而英勇战死。”
“王爷感念其忠勇，特赐‘义烈可风’牌匾一块，赏银百两。”
“另闻张长顺尚有一子，若有意，可入王爷护卫营习武，或进镇上教习所学艺谋生。”
随后，那官爷又转向人群，扬声道：
“里正和张氏族长何在？”
里正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族长赶紧挤出人群，连连躬身：
“在、在，官爷请吩咐。”
“张长顺为救王爷立下大功，王爷特批银两，为其立碑纪念。”
“他家中只剩孤儿寡母，你们须好生协助操办后事，若有怠慢，唯你们是问！”
说到“王爷”二字时，官爷抱拳向上，神情恭敬。
“一定一定！这是咱们全村的光荣，定当尽心尽力！”
里正连连保证，老族长也激动得满面红光，不住点头。
“张长顺立此大功，张氏族谱须为他单开一页，详记其事迹。”
“张氏族长，可听明白了？”
官爷昂首扬声，语气郑重。
“明白、明白！这是应当的，是我们张氏一族的荣耀啊！”
老族长激动得连腰都挺直了些，一张老脸泛着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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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顺家的，恭喜啊！长顺这是用命给你们娘几个挣来了前程！”
“真是给咱们张家长脸啊……你们也别太难过，节哀顺变……”
“这可是天大的造化，竟能遇上王爷，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子这下也有出息了，能进王爷的护卫营……你也别太伤心……”
………………
周围村民你一言我一语，又是道喜，又是劝慰，听得妇人母子心绪翻涌，五味杂陈。
那个从小就被全村人戳脊梁骨、当作反面典型的男人，一夕之间，竟成了为村子争光的英雄。
这张长顺，死得……倒也值了。
只是众人回了家，关起门来，也难免低声议论：
那张长顺……竟能救王爷？
就他那个只会偷鸡摸狗、吃喝嫖赌的德性，也能见到王爷？还能立下大功？
而屋里，妇人母子俩关上门，仍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娘……官府的人，会不会是找错了人家？”
名叫林子的少年看着他娘手里攥着的那张银票，仍旧不敢相信。
那个人……不是做了山匪吗？
他死了？
不但死了，还成了救驾功臣？
“应、应该不会吧……”
妇人面色复杂，低声喃喃。
母子俩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这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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