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大方小气

沈春花的突然暴毙传回沈家庄，除了惹得村人一阵唏嘘，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安禾听闻此事，虽隐约觉得其中或有蹊跷，但沈春花这样的小人物，终究没在她心里留下多少痕迹。

这妇人本不是什么善类，安禾原也决心除之，如今人既已死，她也懒得再在这样一个人身上耗费心神。

沈老头那边，不知是残存了几分为人父的良心，还是怕沈春花午夜梦回找他索命。

原本打定主意不管这拖累家的“赔钱货”，可真听说女儿提前暴毙的消息后，

他辗转反侧一整夜，第二天天蒙蒙亮，还是拉上沈春花的大哥，悄悄搭上第一班牛车，躲着村人去了县城。

想来，终究是去替她收尸了。

只是他那点良心，有，却也不多。

为免得罪沈家，他没敢把沈春花带回沈家庄安葬，许是怕这出嫁女坏了老沈家祖坟的风水。

父子俩只在城外寻了处荒地，草草挖了个坑，便算办了后事。

说是办后事，其实不过是烧了些最便宜的纸钱，连块木牌都没立。

“这都是你自个儿招的，别怨谁。”

沈老头一边撒纸钱，一边低声嘟囔。

难得对这个女儿有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候。

可说着说着，话就偏了方向：

“春花啊，到了那边，可得保佑咱们老沈家。”

“保佑你大哥赚大钱，保佑你几个侄子飞黄腾达。”

“你小侄子聪明，往后家里宽裕了，也送他去读书……”

“你可要保佑他金榜题名，做比刘大人还大的官……”

………………

对着眼前连块木牌都没有的新坟，沈老头竟许起了年节时分对满天神佛才说的愿。

也不知他如何想的，竟觉得沈春花这般生前活得艰难、死后还背着罪名的苦命人，能有本事实现他这许多愿望。

“春花啊，你从小最听爹的话，到最后，还是爹和你大哥惦记着你。”

“你在下头好好的，保佑咱们家兴旺。”

“要真灵验了，大哥年年带你侄子来给你磕头。”

神智不清的，显然不止沈老头一个。

沈春花那大哥也一改往日对妹妹的轻视，摆出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对着坟头许起诺来。

若沈春花在天有灵，某种程度上，也算得偿所愿了。

她一生心心念念、汲汲营营，无非是想得父兄一点看重。

死后，竟真换来了他们几句软话。

只不过代价是：她这连稳定香火都无着的孤魂野鬼，得去办那些神佛都未必接得下的差事。

死后的日子，倒被父兄安排得明明白白。

父子俩办完这潦草的后事、许完一箩筐的愿，又趁着夜色偷偷溜回村。

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活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着实是怕——怕这举动惹沈家不满。

可沈老头心中忐忑许久的这事，在沈家早已翻篇。

一来人死如灯灭，天大的恩怨也散了；

二来沈家如今住着形形色色的客人，人人手头有事在忙，谁还有心思过问沈春花的身后事。

就连来找安禾的姚丽蓉与凌骁，在悠闲几日之后，也被找上门的公务缠住。

姚丽蓉每日要见临清镇来的大掌柜，处理各地传来的文书；凌骁虽公务不密，却带着虎妞与霍英常往后山跑，渐渐也迷上了狩猎。

有时还牵上沈家那两只獒犬幼崽，虽未长成，却已初显威风。

三人两狗，每每满载而归。

看来看去，整个沈家，真正的大闲人仿佛又只剩下安禾一个。

苏寒雨在院中望着悠哉翻着杂书的安禾，实在想不通这女子究竟有何特别。

她来沈家也有些时日，看安禾容貌不算绝色，性子从第一日“稻草事件”便知不是好相与的，身手更是毫无根基，不过是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弱女子。

其他方面，也未见什么过人之处。

依她观察，安禾那两位各具风采的好友，反倒更出众些。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幼闯荡江湖、性子跳脱、天资卓绝的陆枕书，究竟看上这女子什么？

更让她失落的是，这段关系里，分明是陆枕书一头热。那女子始终平淡如水。

而那个在她记忆里率性到近乎不通人情的武学奇才，到了安禾面前，竟也变得敏锐起来。

譬如那日安禾说：“陆大侠，你未婚妻和丫鬟在家中住的这些时日，你看这花费的银钱……”

陆枕书立刻皱眉：“那亲事是我爹定的，我会退。”

安禾继续：“我明白。“

”我是说，以咱们的交情，你护送我们回来我自是感激，但苏小姐……”

陆枕书闻言一喜，朗声道：“我们的交情？我懂了！”

“我这就去给我爹写信！”

说完美滋滋大步离去。

“诶？不是，你懂什么了？！”

安禾望着他洋溢着喜气的背影，一股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安禾这人，你说她大方，她是真大方。

当初与姚丽蓉合伙，动辄几万甚至十几万两的分成，她说给就给，毫不含糊。

可你要说她小气，有些时候，她也确实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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