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君子立心
“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
“你们几个去与唐先生见了礼，便快些准备启程吧。”
“特别是志维，这路途遥远，早点走总是更安稳些。”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沈明德看看时辰，
抬头对着几个少年说道。
“是 。”
一行几个书生拱手应道。
这也是孟子言特意从镇上赶到沈家庄的原因。
正是为了临行前来见唐先生一面。
否则，他便是可以像另一位同行的同窗章同华一般在镇上等着沈君仁他们汇合。
孟子言虽是没有正式在明德书堂读书，
但是临考这一个月，他也没少来沈家庄，受了唐先生不少的点拨。
若是普通的夫子，遇上了指点一番，孟子言也不会如此在意。
实在是这唐先生每每的几句话总是能让他醍醐灌顶。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水平，但是他也能明显的感觉到，
这一个月他也是突飞猛进了。
特别是那种脑子有点好似要开窍的感觉，
让读了这么些年书一直有些浑浑噩噩的孟子言甚至偶尔也升起一点错觉，
兴许自己也是快读书的料？？
说一千，道一万，总归遇到唐先生时间还是有些晚，
孟子言便感觉自己这脑子好像有点痒痒，
但是又好像还没时间彻底通开。
一行人说着话，便往沈家大门走去。
没想到到了门外，却见门口也站着不少前来送考的村人。
这些人大多是之前便与沈家关系不错的，
还有沈家同族的一些远亲。
沈里正也抽着他的旱烟，站在沈家门口。
见沈家众人出来，他把旱烟在鞋底擦灭，笑着便走上前来。
“这怎的都不进去，我们这倒是失礼了。”
沈明德见此情景，赶忙拱手迎上前来。
一边说着，一边向围着的村人示意。
“这有何失礼。”
“知道你家今日一早肯定忙得慌，
我们进去添什么乱。”
沈里正笑呵呵地说着，
旁边跟着的里正老伴也把手里提的篮子递了上来。
“君仁啊，留着路上吃。”
“吃的饱饱的，考试的时候有力气。”
沈君仁赶忙双手接了过来，
把篮子递给旁边的王小庄之后，
恭敬的双手给里正夫妻行了个礼。
“使不得，使不得，你这以后可是要做举人，
考进士的，这可是要折煞了。”
沈里正嘴里说着吉祥话，赶忙去搀扶沈君仁。
“借里正叔吉言，君仁自当努力。”
沈君仁笑着直起腰，又给沈里正拱了拱手说道：
“不过就算小子日后真侥幸考得了功名，
里正叔这礼都万不可省。”
沈里正闻言，激动的拍了拍君仁的胳膊，
嘴里连声说着“好啊，好啊～”
旁边其他村人见状也走上前来，
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沈家人，
或对着君仁说着他们能想到的最吉祥的话。
什么君仁以后一定能当大官，
当比刘大人还要大的官。
君仁以后做了状元郎，一定要骑着大马，
绑着大红花在村子里转三圈。
还有大娘搞不懂科举的层级，
以为君仁这是要去京都考试了，
嘴里连声喊着：君仁啊，见到皇帝老儿可万不要抬头，
听说抬头可是要被摘脑袋的！！
这大娘年岁与沈老头差不多，
耳朵都聋的差不多了，
也听不清旁人跟她解释的君仁这只是去考春试。
距离见皇帝老儿那可是还有老么远的距离。
于是，她只一个劲直着嗓子重复着她年轻时在镇上听旁人说过的话。
众人在哄笑过后，也知道这大娘是为了沈君仁好，
见与她解释不清，也只得作罢。
最后还是沈君仁笑着冲她连连点头，
表示自己记下了，这大娘方才心满意足。
这无意间听到的要领，她可是牢牢的记了一辈子。
只可惜，她这一辈子都快过去了，
这要领也没有几乎用上。
现在终于用在村里这赶考的娃娃身上了，
这可是让大娘展扬的很。
有了这大娘的打岔，现场这氛围是热闹喜庆的很。
安禾看着眼前被村人围着的侄子，心中也是颇为感叹。
不得不说，古人的氏族观念和村落文化还是纯粹。
虽然也有那起坏心眼的，但是真遇到大事这村人还是比较一致的。
也是，这时代咨询没有那么发达，
若是村里能出个有出息的人，
是真的能惠及整个村甚至整个镇上的人。
所以，这村人的热情有出于对君仁祝福的真心，
更多的当然也是因着若是君仁能一路科举上进，
村子也能受益。
总归情感和利益的双重捆绑，这关系方才能牢固。
唐砚舟此时也带着仆从站在自家门口，
远远看着沈君仁谦逊有礼又不失热情亲切的与村人拱手说着话。
嗯，倒是没得书生的那些假清高的毛病。
看这样子，以后起码也不会是个闯祸的主。
唐砚舟眼里闪过一抹赞同，手里轻轻摩挲着一支毛笔，似乎在想些什么。
孟子言站在沈家台阶上，
看着沈君仁被村人围着笑着摇了摇手里的折扇，目光不经意往旁边一瞥便见到了隔壁站在门口的唐先生。
于是孟子言赶忙收起折扇，快步走到沈君仁旁边，两人耳语几句，
沈君仁便赶忙给村人们拱拱手，随后几人便快步向隔壁走去。
村人见状，也注意到了唐先生，纷纷给几人让出路来。
“唐先生，学生即将出发，特来辞行。”
几人站于台阶之下，敛衣肃立，长揖及地。
一向吊儿郎当的钱坤在唐砚舟面前倒是也规矩了不少。
兴许这便是夫子对学子的天生威压。
唐砚舟虽而立都尚且未过，但是站在那里，却兀自带着一股老夫子的气势。
陈志维虽年岁大些，却也跟着沈君仁他们一起行了个学生礼。
陈志维这人，虽是有些男人的通病，对家中事情以及几个女儿都不太上心，
但是人总也有可取之处。
比如在求学一事上，他属实也是诚心的很。
“临行在即，学问的事我便不再多说。”
“只赠你们几句。”
唐砚舟从台阶上缓步下来，
站到几人身前，温声说道。
沈君仁几人闻言，立马站直了身体，
竖起了耳朵。
“科场之上，文章贵在立心，不在炫技。”
“腹中纵有万卷书，笔下若无半分真性情，亦属虚妄。”
唐砚舟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陈志维，继续说道：
“更莫学范进，心为利锁，徒惹笑谈。”
“功名浮云，莫让它遮蔽了胸中那一方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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