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狐媚子
这边赵平瑞坐着沈家的马车，行至临清镇时便寻了个由头，推说要在镇上办事，让随行的小厮先回去了。
待小厮走远，他独自踱到镇上的牛车行，花了几文钱，坐着慢悠悠的牛车回了村。
他们村与沈家庄分踞临清镇两头，路途着实不近。
若真让沈家小厮一路送他到家门口再折返沈家庄，怕是半日工夫就耗在路上了。
在沈家庄时他推辞不过，到了镇上，却实在不好意思再劳烦人家跑这一趟。
沈家这边，沈安茹随家人送罢客人，正要转身回院，就见茵儿拎着个小篮子往外走，篮中装着几册书。
“娘，我下午去书堂。”
茵儿笑盈盈地对沈安茹说道，
“兆儿已经托百合照看了。”
望着女儿一脸笑意、一心扑在书堂的模样，
沈安茹喉间那句关于亲事的话滚了几滚，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好，那早些回来。”她温声叮嘱，
“今日你外公饮了酒，下午大约不去书堂了，你下学不必等他。”
茵儿乖巧点头。瞧着她提篮轻快离去的背影，沈安茹轻轻一叹——罢了，暂且如此吧。
她自己也有一堆事要忙，便强自按下对女儿婚事的忧心。不料一转身，却见不远处立着两人，正是暂住家中的那对主仆。
沈安茹微怔，随即朝她们轻浅一笑，点头致意。
苏寒雨见状，连忙颔首回礼。
而她身旁好不容易获准下床走动的剑秋，却把头一扭，冷哼出声。
哼，这就是那小丫头的娘！
若不是那小丫头胡乱喊叫，她何至于挨这一掌、伤卧至今？
她家高贵典雅的小姐，又怎会遭村民那般粗鲁对待、颜面尽失？
想到这里，剑秋只觉后槽牙都气得隐隐作痛。
沈安茹原本见她们主仆在此，还欲上前寒暄两句。
毕竟来者是客，再说这两人多少因盼儿一句无心之言遭了无妄之灾。
尤其这位苏姑娘，一看便知出身不凡，却被村民当成拐子粗暴相待，终究是折尽了颜面。
沈安茹心中，不免存着几分歉疚。
可她笑意刚漾至眼角，对面那小丫鬟竟直接甩了个冷脸。
沈安茹本就不是什么柔顺性子，一见这情形，当即收住脚步，脸上那抹浅笑也倏然敛起。
随即头一偏，目不斜视地径直回了自家院子。
哼，她心中有愧是一回事，可你若要拿乔摆谱，难道我还得惯着你不成！
虽说是因为盼儿才让她们受了委屈，可那归根结底，不也是她们自个儿惹来的！
“诶？？小姐你看见没！”
剑秋指着沈安茹离去的方向，指尖气得发颤，“她、她竟朝我翻白眼！”
“这到底是什么人家啊！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
苏寒雨一阵尴尬，蹙眉低斥：“够了！若不是你无礼在先，人家何至于此？”
剑秋脸上犹带不服，还想辩驳，可见小姐面露愠色，终究把话咽了回去，转而嘀咕起别的：
“不过小姐，他家人真是古怪！妇人出门经商，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做夫子，还有个鬼精鬼精的小丫头……”
苏寒雨闻言，眼神微微一恍。
剑秋这话虽说得直白，可这几日见沈家母女各自忙碌、出入从容，她心中也不是没有诧异。
不是说女子皆应恪守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沈家这些女子，倒真是与众不同。
不仅沈家，这整个沈家庄的女子，似乎在外做活的也不少。
她虽平日出门不多，却也明白，别处的女子，断没有这般自在。
剑秋仍在旁小声嘟囔：
“哦对了，还有她家那个二十好几还没嫁人的老姑婆……也不知陆公子究竟看上她什么！”
“我看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呀？难不成是看上她年纪大？”
“小姐你说是不是嘛……”
苏寒雨眉头倏地蹙紧，心头莫名涌上一阵反感。
沈安禾年纪虽比她们长些，却也谈不上是什么“老姑婆”。再说，她待人接物并无不妥。
“剑秋，你言语谨慎些。”她语气微冷。
“小姐，本来就是嘛！她哪一点及得上您？我看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别看她表面装得端庄，背地里不知憋着什么坏呢！外头这些女子，最会那些狐媚——”
“闭嘴！”苏寒雨厉声打断，“我看你是伤还没好、教训也忘了！”
说罢，她甩开搀着剑秋的手，转身便朝客房走去。
剑秋怔在原地，望着小姐的背影一脸错愕。
从前在府里，她提起这姓沈的村姑时，小姐虽不附和，可眉间神情分明是默许的。
怎么今日……竟发这么大脾气？
转身离去的苏寒雨，其实也不明白自己这火气从何而来。
未到沈家庄时，剑秋一路没少嘀咕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说她必是心机深沉，说她定是使了手段。
“说不定陆公子心里并不情愿，只是被她缠得脱不开身……”
私心里，苏寒雨也曾暗暗认同。
毕竟江湖中人人称她与陆枕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连她这样自幼被夸赞着长大的人，陆枕书都想方设法逃离，那乡野女子若没些非常手段，又如何能留住他？
所以在来到沈家庄之前，即便未曾谋面，苏寒雨心中已对沈安禾勾勒出一幅工于心计、步步为营的画像。
可如今在沈家住了这些时日，她哪怕钻进缝隙里去寻，也瞧不出沈安禾在他们——不，在陆枕书身上，花了什么心思。
甚至可以说，那女子根本懒得在他们身上费神。
哦，也不全对。或许沈安禾对她苏寒雨，还更上心些。
至少自她奉上银两后，沈安禾待她的态度明显和软不少——甚至和软得让她有些不自在。
所以，这样的人，剑秋却非说她有什么心机手段……
苏寒雨只觉得，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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