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 唐夫人
唐夫人目送周氏离去，背影渐远，心头泛起一阵难言的惋惜。
这一个个姑娘，端庄得体，饱读诗书，秀外慧中，无一不是良配。
可她那被众人交口称赞的儿子，怎么就偏偏……偏偏喜欢男子呢？！
唐夫人抬手按住额角，只觉一阵晕眩。
这苦，她说不出口，也无人可说。
这些年，她为促成儿子成家，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到最后，连乡间妇人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都险些用上。
谁知，京中竟渐渐传出儿子与宋家那位宋之言往来过密的风声。
起初她并未当真，只随口问了砚舟几句。
哪知儿子虽否认与宋之言有私，却面露难色地坦言——他对女子，实在生不出情意。
对女子无意，那还能对谁有意？
答案不言而喻。
那一瞬间，唐夫人只觉天塌地陷。
后来她不是没想过强逼儿子娶妻，指望成亲之后他能“回归正途”。
可又怕他成亲后仍不愿碰妻子，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更难收场。
于是这些年来，她虽时时催婚，却始终不敢逼得太紧。
这件事，便成了母子之间心照不宣的僵局。
“太子今日在朝堂上，又提起了砚舟。”
下了朝的唐老爷一边由婢女伺候着更衣，一边语带欣喜地对夫人说道。
话里虽称“惶恐”，面上却掩不住笑意。
唐夫人听了，也不由得泛起一丝得意——那是她生的儿子，怎能不优秀？
“圣上今日如何？龙体可还安好？”她上前接手，替丈夫褪下官服，轻声问道。
“仍是太子主持朝政。”唐老爷挥退婢女，低声答道。
唐夫人会意点头，心中明白圣上怕是时日无多。
一丝对朝局更迭的忧虑悄然浮起，不过因着唐砚舟与太子的关系，唐家早已是铁打的太子党。
太子即位已是板上钉钉，想到此处，她那点忧虑便一闪而逝。
待太子登基，她这太傅之母、唐家主母，身份只会更加尊贵。
可一想到儿子的婚事，她心头那点得意又瞬间化为烦躁。
唐老爷换上常服，惬意地坐进太师椅，接过婢女奉上的茶啜了一口，
笑眯眯地问：“今日宣儿怎么不在你这儿？几日不见，倒有些想那小子了。”
宣儿是唐老爷的长孙，不过并非唐夫人所出，而是二房庶子的孩子。
唐老爷共有三子三女，其中只有一子一女为唐夫人嫡出，其余皆为妾室所生。
不过他向来分得清妻妾之别——唐夫人是与他少年结发、白首与共的妻；
妾室，不过是侍奉左右、绵延子嗣的女人。
宠妾灭妻之事，绝不会在唐家发生。
而唐夫人出身名门，自幼习得治家之道，对几位妾室宽严并济、赏罚分明。
因此她们对主母反倒比对唐老爷更为恭敬亲近。
毕竟唐老爷不管内宅，唐夫人才是真正执掌她们衣食起居的人。
在唐夫人打理下，唐家后宅一向和睦有序。
不论嫡出庶出，所有孩子都养在她膝下。
她待庶子女也从不苛刻，因此孩子们对她这位母亲都十分敬爱。
宣儿今年刚满两岁，生得白胖可爱，唐夫人常让二房媳妇抱来逗弄解闷。
唐老爷回府，也总爱凑过来逗逗孙子。
只是今日不巧，正撞上唐夫人心情不佳。
一听他提起孙子，她便想起亲生儿子至今未定亲，
他这当爹的倒好，庶出的儿子都让他抱上孙子了。
“宣儿宣儿，你不会自己去找？我这又不是替你养孩子的地方！”
唐夫人沉下脸，语气透出不耐。
唐老爷被怼得一怔，还没琢磨明白夫人为何动气，就听门外传来一道温柔的嗓音：
“夫人，我带宣儿来给您请安了——”
话音未落，一道清丽身影牵着个小小人儿走了进来，正是二房媳妇姜氏。
姜氏生得秀丽清雅，虽已为人祖母，身段却仍有几分少女的轻盈。
她一脚刚迈过门槛，就察觉屋里气氛不对——两位主子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看。
她那另一只脚，顿时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行了，宣儿来了，你好好亲香吧。我身子不适，先回房了。”
唐夫人将手中的官服往唐老爷怀里一甩，转身便走。
“诶？夫人——”姜氏顿时慌了。
这是怎么了？夫人怎么生气了？莫非是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老爷，那妾身也先告退了。”
她慌忙在门口福了一礼，不等唐老爷回应，便一把抱起宣儿，转身追着唐夫人而去：
“夫人，我同您一道走——”
“夫人是不是腰又不舒服？我给您按按。”
她小步跟在唐夫人身后，连声说道。
怀里的宣儿也朝唐夫人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唤：“祖母，抱抱～～”
唐夫人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她接过孩子，脸色虽还沉着，却已缓和许多。
“祖母，您哪里不舒服？宣儿给您呼呼～～”白嫩的小手捧住她的脸，孩子气地嘟囔。
“嗯，宣儿乖。”
唐夫人语气终于软了下来，恢复了平日的慈爱。
姜氏暗暗松了口气。
这位，才是她真正的倚仗。
夫人心情好了，她的日子才能安稳。
至于老爷……那都是浮云。
而此时，被当作“浮云”的唐老爷仍呆呆坐在太师椅上，
望着夫人与妾室相继离去的方向，心头漫上一缕淡淡的失落。
怎么觉得他这个一家之主……好像有点被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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