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梨花带雨

再说了，夫人能瞧上的人，那必然是个出挑的好儿郎呀！

她与兄长皆是庶出，在主母手底下，始终矮了一头。

若是她这侄女能嫁给那读书人，待他日高中进士，

他们兄妹二人，岂不就扬眉吐气了？

朱大人这位小妾，虽说是妾，却是个贵妾。

她出身巨贾之家，可惜是个庶女，加上主母严苛，

正值芳华便被送入府中，给年过半百的朱大人做了妾。

说到底，也逃不过官商联姻的老路。

因此，这妾室一听说，竟有个眼下家世不显、前程未定的少年郎，

顿时就动了心思。

生怕这叫沈君仁的书生被夫人抢先招揽，

她连忙找来同母所出的庶兄，

两个“聪明人”一合计，

便定下个“妙计”——放榜当天，派管家带人直接守在榜下。

“哥哥，你可千万要确认那书生中了秀才再动手。”

“让你那管家机灵些，当场就把人请回府里来。”

“夫人最好脸面，定会等到第二天才找个由头去请。”

“呵呵，等她派人去的时候，咱们的亲事都定下啦。”

这妾室捏着帕子，掩住嫣红小口，

笑得花枝乱颤。

“那自然不成问题。”

“只是……亲事好定，会不会因此得罪了朱夫人？”

“妹妹你终究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庶兄虽也心动，却仍忌惮朱夫人背后的家世。

“哥哥你怎么糊涂了？这府里真正做主的，还不是老爷？”

“老爷既然看重那书生，咱们结亲只有好处。”

“只要我把老爷拢住了，还怕那个老妇不成？”

说到“老妇”二字时，她总算记得把声音压得极低，

可那轻蔑的神情，映着娇艳年轻的脸，

格外刺眼。

“说得也是，终究大人才是一家之主。”

“妹妹再加把劲，若能给老爷添个老来子，那才真叫稳了。”

“夫人年纪大了，到时候……呵呵。”

两人不愧是亲兄妹，话不必说尽，已心照不宣。

这妾室听着兄长话中未尽之意，

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她扶着尚无动静的小腹，

仿佛已看到自己母凭子贵、扶正为夫人的那一天。

那场景，让从小为庶、出嫁为妾的她，

心头涌起一阵滚烫的激动。

那样的好日子，究竟何时才能来呢？

“哥哥，老爷说这书生怕是有些前途。”

“你把他笼络住，将来他若中举人、成进士、做大官，

你可就是朝廷命官的岳丈啦。”

“到时候，看家里那老妖妇还敢不敢再苛待你。”

庶兄闻言也满面红光，得意道：

“那姓沈的书生若真有出息，

哥哥绝忘不了妹妹的恩情！”

两兄妹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

细细谋划放榜那日的安排。

然而他们的计划里，却丝毫没考虑：

万一那书生已定亲，或早有婚约，又该如何？

毕竟，他们虽是庶出，终究是府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能看上这村里来的穷书生，已是他的福气。

若不是他有点才学，这样的人家，怎会对他青眼有加？

果然，一切起初都依计进行。

讲究身份的朱夫人放榜当日并未派人，

庶兄的管家紧盯着榜单，一见沈君仁中了秀才，

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

可他们原只想客气地请书生过府一叙，

谁料半路竟杀出另一伙衣着相似的人，

也围着书生拉扯起来，

嘴里还嚷着什么“愿嫁小姐”“丰厚陪嫁”。

管家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也跟着拉扯争夺。

朱府里，那妾室还美滋滋地等着兄长报喜，

忽听房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

正对镜自赏、哼着小曲的她，吓得花容失色。

刚要斥一声“大胆”，

一见来人，怒容瞬间转为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

“哎呀，老爷，您这是怎么啦～”

她娇声嗔怪，挥着丝帕扑进朱大人怀里。

“怎么啦？本官今日的脸面，险些被你丢尽！”

“你这无知蠢妇！”

朱大人面色铁青，狠狠一拍桌子。

“哎呀老爷，奴家冤枉啊，呜呜呜……”

“奴家进府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丢了您的脸呐，呜呜呜……”

妾室心中一惊，暗想：莫非夫人今日也派人去抢书生，撞上哥哥的管家，

这才向老爷告状？

不管是不是，她只管捏着帕子，伏在朱大人胸前哭得梨花带雨。

朱大人气哼哼地别过脸，她便像只粘人的猫儿，软软地贴着他哭。

那细细软软的哭声，渐渐哭软了朱大人紧绷的脸色，

哭松了他僵硬的肩头。

妾室一边假意拭泪，一边从帕缝里偷瞧朱大人的神情。

见老头子的胡子似乎没那么翘了，

便知事情并不太严重。

于是抽抽噎噎地抬起泪眼，柔声问：

“奴家是老爷的人，便是要打要杀，也绝无怨言。”

“可老爷是青天大人，便是判刑，也该叫犯人死个明白。”

“奴家就是死……也想死得瞑目呀。”

朱大人满腔怒火，早被这美人哭得七零八落。

想想今日虽丢了脸，到底没酿成大祸，

再看这年纪堪比孙女的妾室如此委屈，

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

“哪里就至于打打杀杀了……”

“你是老爷心尖上的人，怎会和那些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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