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偶像包袱
孟老头虽知晓沈家如今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心里却始终没有个真切的体会。
毕竟，自打这亲家发迹以来，他每次登门都是来去匆匆，
而且回回都是来吵架的，哪有机会静下心来，细细感受这份兴旺气象。
可今日这场面，着实让孟老头看得目瞪口呆。
他再次与自家宝贝外孙对上了眼，见那孩子远远地朝他拱了拱手，
孟老头一张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大菊花，精瘦的腰杆也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他下意识学着外孙的样子，抬手也想回个礼。
可手刚抬起来，又猛地意识到不对。
他可是长辈，哪有长辈先给小辈行礼的道理？
于是慌忙把手放下，紧张地左右张望，生怕被人瞧见。
见无人注意，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一转头，看见身旁两个孙子正闷着头，只顾着吃桌上提前备好的小点心，
孟老头第一次板起脸，疾言厉色地训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
“看看你大表哥！再看看你们，缩头缩脑的，像什么样子！”
百顺和百才嘴里塞得鼓鼓的，被阿爷一骂，呆呆地转过头来，一脸茫然。
不是阿爷教他们的吗？
到了席上就得抓紧吃，只有吃进肚里的才是自己的。
“别吃了！你们瞧瞧，哪桌像你们这样狼吞虎咽的？”
孟老头边说边往旁边桌瞅，只见人家个个坐得端正，面前的小食盘都满满当当的。
再看他们这桌，客人还没入座，点心已被两个孙子扫去大半。
他眼尖瞥见后面一桌还空着，顿时灵机一动，鬼鬼祟祟地站起身，
端起空盘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便快步走到后桌，把空盘一放，又将那桌的点心换了过来。
“不准再吃了！”
“待会儿主菜上了也不许抢！别给咱们老孟家丢人！”他低声喝道。
没过多久，沈安怀领着客人来这桌入席。
孟老头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点心盘，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
瞧瞧，他们家也是讲究人家，可不似村里那些人，一副没吃过好东西的样。
孟老头这边是保全了颜面，可稍后沈安然带客人来邻桌时，却尴尬得愣在原地。
这一桌点心盘狼藉不堪，实在有失体统。
“实在对不住，许是哪个孩子调皮，把盘子放错了。”
“安武，快，重新给这儿补一份点心。”
沈安然心里暗骂是哪个倒霉孩子跑来空桌偷吃，
却不知那“罪魁祸首”就在身后，正暗自得意呢。
这桌客人陆续到齐。
后面，孟老头这桌的客人也陆续来了。
因为孟老头和孟冬青终究是高客，所以同他们一桌的也都是些村中长辈或者夫子。
这些人在知道孟老头和孟冬青是今日喜宴主角的外公和大舅之后，对他们也是越发的客气。
这让孟老头和孟冬青更加注重起自己的仪态来。
于是，与他们同桌十几年的沈明德惊讶地发现，这位老亲家竟像变了个人。
酒喝得少了，腰板挺得直了，连话也少了。
他原本还担心亲家喝多了失态，暗自琢磨着如何救场，谁知今日竟全无用武之地。
孟冬青内心嘀咕：你们说的那些文绉绉的话，我接不上，只好少说为妙。
孟老头则暗喜：他们都叫我“秀才外公”，我可得端着点架子……
人生头一遭有了“偶像包袱”的父子俩，竟在酒席上全程保持着理智。
他们早已把孟氏叮嘱的“最多喝三五杯”抛到脑后，满脑子只剩下飘飘然的喜悦：
那位富户老爷，居然叫我“孟兄”啊……
这次孟老头和孟冬青超常发挥，竟破天荒地没喝醉。
可喜宴上却有人郁结难舒，一杯接一杯地灌酒，险些失态闹场，最后因醉得厉害，被人硬生生拖走了。
这人，便是许久未露面的沈文渊——沈地主家的大孙子。
沈家这次办的流水席，虽忙碌，却没那么些繁琐规矩。
客人一拨拨地来，沈家一拨拨地招待。
大家本就借这机会走动联络，因此喜宴气氛热闹欢腾。
除了喜宴，沈家村近日喜庆的锣鼓鞭炮声一直未断。
这热闹听在旁人耳中，或许是羡慕，是敬佩，或存了结交之心。
可传到沈文渊耳朵里，却只剩烦躁、嫉妒与恼怒。
偏偏沈文渊和沈君仁还在同一个班，今日书院夫子带着全班同来赴宴。
沈文渊本不愿来，却又觉得不来便是认输，于是硬着头皮到了场。
可一来，他心里就更堵了。
这郁结，不仅源于死对头沈君仁中了秀才，更因亲眼见到沈家庄如今的红火景象。
初具规模的码头、连通田家村的石桥、还有那一栋栋拔地而起的房屋……这些，本该有他家一份的！
他家才是沈家庄真正的地主啊！
可这一切怪谁？
追根究底，竟都与他有关。
当然，沈文渊绝不会这么想。
在他心里，错全在沈秀才家。
定是他们夺走了他家的运势！
于是，郁闷的沈文渊越喝越多，神智也逐渐不清。
当然，是真醉还是借酒装疯，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总之，他借着酒劲开始胡言乱语，说什么
“沈秀才一家是强盗，抢了我家在沈家庄的地”，
又嚷嚷“沈君仁不配做秀才，他娘不孝，我还亲耳听见他外公骂他不是个东西”……
正美滋滋听着富户老爷喊自己“孟老哥”的孟老头：？？？？我几时骂过？
那死丫头不是个东西，可我外孙是好外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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