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你像先皇
今日他们刚出县衙,便遇上这出来寻人的陆枕书。
一行人沿着痕迹寻找,便找到了这片密林。
正在纠结方向时,隐隐的陆枕书便听到了妇人的惊叫声。
结果没想到他们寻着方向急急的赶来,
见到的就是这番场景。
事态紧急,李玄昭来不及阻止,
陆枕书为了救人已然出手重伤了一名金吾卫。
石磊这昭王府统领也参与了其中。
这金吾卫是直接听令于皇上,
虽是不知为何竟然私下杀人,
不过总归他们是皇上的人,现在闹成这样可如何收场。
李玄昭眼神微转,心中百种念头瞬间转过。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不仅李玄昭来不及多思,
那金吾卫的副统领也是愣怔了许久。
待他看清眼前之人竟是昭王爷李玄昭,
又见手下瞬间被毙两人,又惊又怒,
仗剑奋力挑开陆枕书紧随其后的追击,
厉声大喝:“王爷!我等是奉旨行事!您这莫不是要抗旨不成?!”
说着,他一手格挡,另一手迅速探入怀中,
就要掏出代表身份的令牌:“王爷看清楚了!此乃……”
那令牌的一角已然露出,上面清晰可见皇家纹样!
李玄昭本就识得这金吾卫副统领,
自是知道他身份做不得假。
眼下事态竟是发展到这般场景,
转头再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名已经断了气的金吾卫,
李玄昭更觉头疼。
沈家人,他自是要救,
却也没想到,竟是要担一个抗旨的罪名。
眼下这情况却是不好处理了。
电光火石间李玄昭脑中疯狂转动——
就在那令牌即将被完全掏出的刹那,
李玄昭瞥过现场金吾卫的数量,
眼中狠色一闪而过,迅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京都里,接连两日,陆续有不同的大臣上本弹劾太子。
养心殿内药香沉浮,明黄色的帐幔低垂,
将龙榻上那道明黄身影半掩在后。
惠文帝靠着引枕,面容枯槁,眼窝深陷。
唯有那双眼睛,在偶尔睁开时,锐利得能刺穿人心。
他刚服过药,精神略好了些。
李瑜跪在榻前,脊背挺得笔直,
玄色太子常服上暗绣的龙纹在殿内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他低垂着眼,听着父皇温和却带着无尽疲惫的声音:
“瑜儿,”皇帝轻轻咳嗽两声,气息有些不稳,
“近日……咳咳……弹劾你的奏章,朕案头都快堆不下了。”
李瑜喉结微动,声音沉稳:“儿臣不孝,让父皇病中忧心。”
“忧心?”惠文帝笑了笑,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
“瑜儿,朕一直对你甚是满意。”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透过层层帐幔,
看向了某个虚无的远方,声音里染上一丝罕见的近乎真实的感慨:“你像先皇,天生是个做皇帝的料子。”
提到先皇,惠文帝的嘴角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苦涩笑意。
那是他一生追逐、崇拜,却始终未能全然企及的身影。
然而那丝恍惚与感慨很快消散,
重新凝聚成帝王冰冷的审视。
他转回视线,落在李瑜紧绷的脸上。
这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充满了活力和未来,
不像他,脸上除了枯槁便是皱纹。
“咳咳……”惠文帝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不过,你该明白。”止住了李瑜欲上前搀扶他的举动,
惠文帝的声音仍是平和的,甚至这平和中还带着重病的虚弱,
但话中的意味却像淬了冰的针,
一根根扎进李瑜的神经,
“这朝堂不是朕一人的朝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他轻轻咳嗽着,每一声咳嗽都仿佛耗损着他所剩无几的精力,
但话语的威压却分毫未减:
“现在因着一个小小的女官家中之事,累得你堂堂太子被人如此诟病。”
“朕相信你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你让人抓到了把柄。”
皇帝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那虚弱感瞬间被一种无形的气势取代:“那便是你的无能。”
最后五个字,说得极轻,却重逾千斤,狠狠砸在李瑜的心上。
“无能之人,朕如何放心的将这江山交与他?”
李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父皇不是在和他商量,甚至不是在试探。
这是给他警告。
安禾的生死微不足道,
她家人的罪过多大也无关系要,
父皇甚至都不关心张彦尘的案子他们究竟是否参与其中。
现在重要的是她成了攻讦太子的工具,
而太子未能及时“处理”掉这个麻烦,
便是“无能”。
一个无能的太子,自然不配继承江山。
这才是让父皇最为不满的。
所有的辩解、所有的情谊在父皇这番冷酷到极致的权衡面前,
都苍白得可笑。
他的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的皮肉,
心绪在这一刻翻涌奔腾。
他垂下头,避开父皇那洞悉一切、也冷漠一切的目光,
“父皇,儿臣定会……处理好的。”
龙榻上,惠文帝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儿子低垂的头颅和那僵硬的、微微颤抖的肩膀。
殿内沉寂了片刻,只闻更漏声声。
终于,惠文帝缓缓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温和的、属于病重老父的虚弱。
“如此……最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真的相信太子,却又莫名的让人感到压抑。
“朕希望,瑜儿你……不会让朕失望。”
然而,在李瑜眼中,这温和比之前的冰冷更令人窒息。
他清晰地看到,在那份“欣慰”之下,是毫无波澜的、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冷酷。
父皇并不完全相信他的承诺,只是在看他下一步的动作。
“儿臣……”李瑜的声音干涩中又透着笃定,
“不敢辜负父皇期望。”
“去吧。”惠文帝疲惫地合上眼,挥了挥手,
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朕累了。希望明日……能听到些让朕宽心的消息。”
李瑜叩首,再起身时,面色已然平静无波。
他躬身,一步步退出养心殿。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隔绝了内里沉浮的药香和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天威。
殿内,龙榻上的惠文帝缓缓睁开眼,哪里有一丝睡意。
他目光沉静地望向殿门方向,嘴角那丝温和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寒。
他低声呢喃,仿佛自语,
又仿佛说给虚空中某个并不存在的人听:
“心软……终究也是像了您。”
接下来的几日,弹劾的奏章仍是隔三差五的递上来。
答应了惠文帝要有所行动的李瑜,
却仍是没有什么举动。
朝堂上齐王一派更是直接上奏,
参尚未抓到的沈安禾是被太子藏了起来。
李瑜除了否认,却也没有多做其他。
这让惠文帝本就因为病重而憔悴的脸更加阴沉了几分。
终于一日,有大臣在早朝掺了大理寺卿宋之言窝藏朝廷逃犯沈安禾。
惠文帝直接派了金吾卫前去宋府。
没成想,金吾卫却狠狠的扑了个空。
他们不仅连沈安禾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摸到,
反而被那宋夫人姚丽蓉一句故作惊讶的
“各位军爷到此有何贵干?”堵得哑口无言。
金吾卫奉旨把宋家翻了个底朝天,
结果那沈安禾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宋之言的兄长跪在朝堂当众为自家弟弟叫屈。
那长公主大嫂也跑去了太后和皇后那里为夫家弟弟喊冤。
皇帝寝宫内的空气此刻仿佛凝固的琥珀,沉重得令人窒息。
药味依旧,却压不住那无声弥漫的、近乎实质的怒火。
惠文帝靠在龙榻上,脸色不再是病弱的苍白,
而是一种压抑着雷霆的、骇人的铁青。
“她怎的会凭空消失!”
“废物,简直是一群废物!”
他的耐心,早已被李瑜阳奉阴违的拖延磨得精光。
金吾卫统领跪在冰冷的宫殿,
感受着头顶的震天怒火,心脏紧缩成一团。
“那女官的家人已经处理了吗?”
惠文帝在贴身内官的安抚下,喝了口茶狠狠的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金吾卫统领缓声问道。
“启禀陛下,周柯传信来已经处理妥当。”
“除了尚未抓到的几个,其余一干人等均已斩首。”
金吾卫统领沉声回道。
“嗯。”
惠文帝沉声应道,目光微垂,
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惠文帝身旁的老太监见状,冲金吾卫统领使了个眼色,
那统领便如同大赦,赶忙行了个礼便躬身退出了这寝宫。
孟家村里,孟老头和孟冬青从镇上回来,那叫一个身心舒畅。
牛车吱呀呀地晃着,孟老头甚至眯着眼,不成调地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曲儿。
现在从打听到的消息来看,
追捕他们家那个“祸头子”大丫的风声,好像没那么紧了。
“爹,太好了!”
孟冬青凑近他爹,兴奋地搓着手,
“看来是没啥人再揪着大丫不放了,咱们的脑袋,算是保牢了!”
“哼!”孟老头得意地一扬下巴,仿佛早就料到了,
“我就说嘛!她一个乡下婆娘,能有多大斤两?值得官府费那么大劲儿?你看看,通缉了一阵子,雷声大雨点小,估摸着上官老爷们早把这茬给忘喽!”
“听说那抓她的官老爷人家都已经走了,想来也是懒得再找她这么个婆娘了!”
父子俩一路嘀嘀咕咕,心情轻快地往家走。
眼看快到院门了,孟冬青忽然“咦”了一声,
指着自家烟囱:“爹,你看!咋这个点儿就冒这么大烟?咱不是说好了不回来吃中饭吗?这败家娘们,烧这么多柴火干啥?”
他心疼得直咧嘴,仿佛那烟囱里冒的是他辛辛苦苦砍来的柴禾化成的魂儿。
孟老头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这场景……咋有点似曾相识?
“爹,”孟冬青脑瓜子一转,
猛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莫不是……趁咱不在家,偷吃好的?”
“偷吃”俩字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了孟老头的神经上。
他浑身一激灵,那不祥的预感瞬间放大——不能吧?
爷俩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猫下腰,
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推开院门,踮着脚尖溜到了厨房窗外。
孟冬青扒着窗沿往里一瞧,顿时火冒三丈!
只见他媳妇和他娘正背对着门口,
忙活得热火朝天。
他当即大吼一声:“好哇!你们这两个败家婆娘!竟敢背着我们偷吃!”说着就要冲进去理论。
可他爹孟老头却僵在了原地,
两眼发直,死死盯着厨房里头——那熟悉的灶台,熟悉的水瓢,熟悉的瓦壶……还有孟老娘手里那正往壶里舀的、白白胖胖的——荷!包!蛋!
孟老头脑子“嗡”的一声,也顾不得骂人了,
一个箭步冲进去,抢过孟老娘手里的水瓢,
哆哆嗦嗦地凑到嘴边尝了一小口。
下一秒,他如遭雷击,手里的水瓢“哐当”掉地上,
双手抱头,发出了绝望的哀嚎:“甜的!啊啊啊!怎么又是甜的!没完了是吧!没完了啊!!”
他抓着所剩无几的头发,在原地直转圈,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
孟冬青被他爹这阵仗吓愣了,放下揪着媳妇的手,转而冲着老娘抱怨:“娘!你看你!怎的你也同这婆娘一起,偷吃点啥不好,又把我爹气成这样!”
“你给老子闭嘴!”孟老头猛地停下转圈,冲儿子低声咆哮,
“嚷嚷啥!怕左邻右舍听不见是不是!”
他喘着粗气,扭过头,手指颤抖地指着一脸心虚的孟老娘,压着嗓子,从牙缝里挤出话:“说!你们俩……又、又背着我干啥好事了?!”
孟老娘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孟老头却猛地双手堵住耳朵,
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不听!!”
孟老娘见状只得从善如流,
乖乖闭上了嘴,小声“哦”了一下。
然后……转身继续和儿媳妇默契配合,
手脚麻利地把更多的烙饼和各种野菜饼子往篮子里装,
又把那甜滋滋的荷包蛋水小心灌进另一个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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