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宝钗叹身不由己

薛姨妈听见她这话才稍稍放下心，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匆匆告辞回去筹银子了。

王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有了这笔银子，省亲的事就稳了，至于宝玉和宝钗的婚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薛姨妈回去后就让人筹钱给王夫人送了过去，回来禀报的时候宝钗正好进来。

一听薛姨妈借了这么多钱给王夫人心里大为震惊!!

“妈妈?”宝钗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方才听下人说，您给姑妈送了二十万两？”

薛姨妈手一顿，索性不再遮掩，叹了口气：“是。”

“妈妈！”宝钗脸色发白，“您怎能真的借了这么多钱给姑妈？”

薛姨妈强笑道：“你姑妈说荣国府修省亲别墅急着用钱，我想着都是亲戚，便……”

“亲戚？”宝钗打断她，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妈您糊涂啊！姑妈什么人您难道不清楚，这钱借您出去了，往后还要得回来吗？”

薛姨妈看着宝钗着急的样子连忙安慰道：“妈知道这钱拿出去要不回来，可是你姑妈说了，老太太似乎对你和宝玉的婚事多有不满，你姑父也更中意黛玉。”

她拉着宝钗开口，“你姑妈说了，若是薛家拿了这笔钱给娘娘建省亲别墅，将来她便能求娘娘给你和宝玉赐婚。这样老太太就是有意见也没法阻碍你和宝玉……”

“姑妈说这话分明是哄您的！她若真能做主宝玉的婚事，何必拖到现在？”

宝钗哭着抹泪道：“再者，就算将来娘娘真给我和宝玉赐婚，老祖宗心里能不怨我？倒像是我为了攀附荣国府，用银子逼成这门亲事似的！”

薛姨妈被她说得眼圈一红，拉着宝钗的手在炕边坐下，声音哽咽：

“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可……可妈也是没办法啊。”

她抹了把泪，声音里满是无奈：“你哥哥那个不成器的，天天在外头惹是生非，把家里的生意败得差不多了。”

薛姨妈叹了口气，“如今金陵那边的铺子接二连三地关门，咱们这皇商的名头，早就空有其名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宝钗，“若你不能嫁进荣国府，将来娘娘在宫里站稳脚跟，谁还会给咱们薛家面子？金陵的那些世家，还敢咱笑话咱们吗！”

宝钗静静地听着，指尖冰凉。

她何尝不知道薛家的处境？父亲去世后，哥哥薛蟠不成气候，母亲又耳根子软，偌大的家业全靠几个老掌柜撑着，早已是外强中干。

只是……要她为了薛家的兴衰，赌上自己的一辈子，她终究是不甘。

“我知道你瞧不上宝玉。”

薛姨妈看着她，眼中满是愧疚，“他性子跳脱，不爱读书，确实不是良配。可如今除了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她叹了口气，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你姑妈说了，宝玉最近功课长进不少，你姑妈都夸他懂事了。将来好好管教，未必不能成器。再说，荣国府再怎么着，也是国公府第，又有娘娘在，你嫁过去，日子总不会差的。”

宝钗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襟，上面绣着的缠枝莲纹细密精致，是她一针一线绣了半个月的。

她从小通读诗书，本以为能嫁个知书达理、心意相通的人。

却没想过，自己的婚事终究要沦为家族利益的筹码。

“妈，您有没有想过，”

她声音轻得像叹息，“荣国府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外强中干。修个省亲别墅都要四处借钱，这样的人家，真能靠得住吗？”

“再靠不住，也比咱们强。”

薛姨妈固执道，“好歹他们有贵妃娘娘在宫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你嫁过去，稳住局面，将来总能好起来的。”

宝钗沉默了。母亲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点挣扎。

是啊，薛家如今的处境，根本容不得她挑三拣四。

就算荣国府是个火坑，为了薛家，她似乎也只能跳进去。

“我知道了。”宝钗站起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依妈妈的。”

薛姨妈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宝钗，你……”

“妈妈也是为了薛家。”宝钗打断她，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我累了，先回屋歇着了。”

走出正房，晚风迎面吹来，廊下的海棠花轻轻摇摆。画面美得惊心动魄，可她看着只觉得刺眼。

如今薛家这般处境，再不愿意她又能如何呢？

夜色漫进屋里，将梨香院的那株海棠树影子拉得很长。

这边王熙凤刚卸了钗环，正坐在妆台前揉着太阳穴。

平儿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杯热茶：“奶奶，刚听见小丫头说，太太傍晚把薛姨妈请去正院了，听说……借了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王熙凤挑眉，接过茶盏抿了口，“她倒真敢开口。”

“可不是嘛。”

平儿压低声音，“听说是拿宝二爷和宝姑娘的婚事说项，说将来等娘娘在宫里站稳了，就娘娘赐婚让宝姑娘风风光光嫁进来。薛姨妈被说动了，当场就应了。”

王熙凤冷笑一声，将茶盏放在妆台上：“这算盘打得，京城里都能听见响了。赐婚？说得倒轻巧。”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贾琏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身上带着股酒气。“哟，这还没睡呢？”他扯了扯领口，语气带着几分疲惫。

王熙凤回头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今天倒是回来得晚，又跑到哪寻乐子去了？”

“寻乐子？我哪有那闲工夫。”

贾琏摆摆手，往炕边一坐，拿起桌上的凉茶灌了大半杯，“省亲别墅那边乱成一锅粥，木工说木料不对，石匠嫌石料差，天天一堆事等着我处理，不到天黑根本回不来。”

“知道你辛苦。”

王熙凤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刚平儿说的事，你听说了？”

“什么事？”贾琏接过茶杯。

“老太太和太太今天让我去林家借钱，只借到五万两。”

王熙凤说着，语气里满是嘲讽，“老太太让太太去王家走动，她倒好，转头找了薛姨妈，拿宝钗和宝玉的婚事画了个饼，硬生生借来了二十万两。”

贾琏闻言，嗤笑一声：“她也就这点能耐了。拿赐婚当幌子？赐婚哪是那么容易的？得先请旨，陛下点头了才算数。若是陛下不同意，那就是空口白牙，骗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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