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彼得·帕克的第一次心动

纽约的夜空，对彼得·帕克而言，本该是属于蜘蛛侠的绝对领域。风声在耳边呼啸，蛛丝划过天际的轨迹是他独有的五线谱，下方城市的灯火是永恒的观众席。但今晚，这份纯粹的、行侠仗义的快乐，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现实”的酸涩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蹲在布鲁克林区一栋银行大楼冰冷的外墙装饰沿上，像一只真正的蜘蛛，将自己隐藏在哥特式建筑的阴影里。下方，红蓝警灯闪烁，将银行门口映照得如同白日。几名垂头丧气的抢劫犯被警察押上警车，他们身上还残留着黏糊糊的、正是彼得特制的蛛网。

几分钟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未遂的抢劫案。彼得如同往常一样，及时赶到，用他灵巧的身手和精准的蛛网发射器，轻松制服了这群装备算不上精良的蠢贼。过程很顺利，甚至没怎么损坏银行大厅那盏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水晶吊灯。

这本来应该是一次完美的、值得在睡前回味一番的胜利。

如果……他那个装着珍贵特种纤维材料的密封盒没有英勇殉职的话。

就在他利用一个漂亮的钟摆荡踢晕最后一名劫匪时，对方慌乱中扣动了扳机，子弹没有打中彼得，却精准地击穿了他随意挂在旁边雕像上的背包，并击中了里面那个硬质的塑料密封盒。

“哦，不……”当时彼得心中就是一声哀嚎。当他把劫匪全部打包交给闻讯赶来的警察，并悄然取回背包时，他的心沉到了谷底。那个盒子里装着他好不容易从奥斯本公司废弃实验室“淘”来、又花了大量时间提纯处理的特种纤维——是他计划用来升级战衣耐磨性和弹性、并试验新型蛛网配方的重要材料！为了搞到这点材料，他省吃俭用买了专用容器，还差点被保安抓住。现在，子弹不仅打穿了盒子，更让里面珍贵的纤维散落、污染，彻底报废了。

材料的直接损失，加上前期的投入和心血，价值远超一百美元！对他和梅姨来说，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梅姨发现他又要额外支出一笔钱购买替代品时，那强装笑容却难掩疲惫的眼神。

一股混合着沮丧、心疼和自责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帮助了别人，阻止了犯罪，却让自己本就拮据的生活和为英雄事业付出的隐性成本再次增加。这种付出与回报严重失衡的感觉，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他的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心情，掏出了那台屏幕有裂痕的手机，点开了那个蓝色的、如今无比刺眼的APP——Hero  Association。

手指有些颤抖地划到【任务大厅】。

果然！

一条刚刚更新状态的任务赫然在列：

【布鲁克林区·XX银行抢劫案（已解决）·白色】

【任务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积分：80】

八十积分！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数字，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他曾经偷偷研究过协会内部的积分兑换体系（部分对游客可见），知道100积分大致相当于1000美元的购买力或者特定物资。

也就是说，这八十积分，差不多就是八百美元！

八百美元！

不仅能轻松覆盖他损失的材料和容器（甚至可以购买更高级、纯度更高的实验室级别材料！），还能结余一大笔！足够他给梅姨买那个她看了好久却一直舍不得下手的、更好的厨房搅拌机！甚至……还能让他有余力去兑换一些APP商城里那些让他眼馋已久的、可以用于升级蛛网发射器能源核心或传感系统的标准元件！

一种强烈的、名为“心动”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之前所有的心理防线和道德告诫。

“如果……如果我注册了……如果刚才我接取了这个任务……”彼得喃喃自语，声音在面具下显得有些干涩，“那这八十积分……就是我的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野火燎原，再也无法遏制。

他帮助了别人，协会给予回报。这看起来……似乎是一种公平的交易？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良性的循环？他用获得的积分提升自己，然后能更好地帮助更多人？这难道不比现在这样，一边承担着风险和责任，一边还要为生计和损坏的个人物品、耗费心血的实验材料发愁要强得多吗？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本叔叔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但这一次，却似乎与眼前的现实产生了剧烈的冲突。承担责任，就意味着要承受损失和贫困吗？为什么不能有一种方式，既能承担责任，又能保障自己和自己所爱之人的生活呢？

协会的模式，像是一把钥匙，插入了他心中那把从未被打开过的锁。

他看着APP商城里那些预览图都透着高科技感的装备和材料，又看了看背包里那个被子弹贯穿、材料狼藉的密封盒。一种巨大的落差感和诱惑力，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想象着自己如果拥有积分，可以如何升级装备，如何让梅姨的生活轻松一点，如何不再为这些意外的损失和难以获取的资源而提心吊胆……

“注册”那个按钮，仿佛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不断诱惑着他的指尖。

他几乎就要按下去了。

但就在最后一刻，一种更深层的不安和固执拉住了他。

这样做……真的对吗？将蜘蛛侠的行为，与金钱和积分直接挂钩？那还是蜘蛛侠吗？还是他彼得·帕克内心所坚持的那个，只是为了帮助他人而存在的邻居英雄吗？

会不会有一天，他在出手之前，会下意识地先看一眼APP，评估一下任务的积分奖励？会不会因为积分少而犹豫？会不会因此……失去了那份最纯粹的初心？

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激烈交战，让他心烦意乱，甚至感觉荡网的动作都没有平时那么流畅了。

他最终没有按下那个按钮。

他只是默默地关闭了APP，将手机塞回隐藏口袋，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有些失落地在楼宇间荡悠着，朝着皇后区家的方向而去。

只是这一次，他那标志性的、活跃思维的内部吐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思考。

夜空依旧，城市依旧。

但彼得·帕克的心，却因为那未曾到手的“八十积分”和一盒报废的“特种纤维材料”，第一次，真正地动摇了。

也许……也许只是了解一下？不注册，只是看看？

或者……找个机会，问问那个沙人？他看起来像个实在人……

再或者……

无数的念头盘旋着。

蜘蛛侠的红色身影，在纽约的夜色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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