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彼得·帕克的烦恼

中城高中的钟声，对彼得·帕克而言，从未像现在这样，同时象征着解脱与煎熬。解脱是因为他可以暂时从那些越来越抽象的物理公式和文学分析中抽身；煎熬则是因为，这铃声也意味着他作为“蜘蛛侠”的“工作时间”即将开始，而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

他的书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一边是塞得满满当当、仿佛永远也读不完的课本和习题集，另一边则是藏在夹层里、需要定期维护的蛛丝发射器和备用面具。这种物理上的沉重，远不及他心理压力的万分之一。

“彼得，你看起来糟透了。”午餐时间，内德·利兹看着他好友浓重的黑眼圈和几乎要栽进餐盘里的脑袋，担忧地小声说道，“昨晚又……‘加班’了？”

彼得有气无力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土豆泥，连抬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一个C级任务，”他声音沙哑，“追踪一伙利用次声波设备抢劫珠宝店的混混。听起来简单，但他们躲在下水道里，环境复杂，回声定位干扰严重，花了四个小时才搞定……”他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还得补前天落下的物理笔记。”

“四个小时？！那积分奖励一定很丰厚吧？”内德眼睛一亮。

彼得叹了口气，拿出经过伪装的协会手机，调出任务结算界面，递给内德看。

【任务NY-XXXXX（制止次声波劫匪）完成。】

【贡献度评估：87%（独立发现并制服所有五名罪犯，回收赃物）。】

【奖励结算：协会积分  x  28。】

【备注：任务执行过程干净利落，未造成附带损害，战术评估：优。】

“哇！28积分！”内德低呼，“这能换不少好东西吧？”

“是啊，”彼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能换0.3个标准单位的特种聚合纤维，或者给梅姨买那双她看了好久都没舍得买的智能按摩鞋……但如果我因为睡眠不足而在明天的历史测验里挂科，梅姨可能会用那双新鞋把我踢出家门。”

这就是彼得现在生活的真实写照。每一个积分都在诱惑着他，每一次任务都在透支着他。协会的体系像一台精密的绞肉机，将他本就不多的课余时间、睡眠和精力，无情地碾碎、吞噬，转化为账户上那个不断跳动却永远觉得不够的数字。他需要积分来升级装备，来兑换研究材料，来维持那个“表现优异员工”的假象，以安抚梅姨，甚至……来满足他自己那颗渴望变得更强、更能保护他人的心。

但代价是，彼得·帕克这个身份，正在被逐渐掏空。

下午的物理课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讲台上，老师正在激情四射地讲解着电磁感应的综合应用，那些曾经让彼得觉得奇妙无比的公式和定律，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天书。他的眼皮沉重得如同挂上了铅块，脑袋一点一点，老师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水底。

“……所以，当导体在磁场中做切割磁感线运动时，会产生感应电动势……帕克先生！”

彼得猛地惊醒，茫然地抬起头，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物理老师沃伦夫人正站在他桌前，脸色不悦。

“彼得，请你来回答一下，如何计算矩形线圈在匀强磁场中转动时产生的最大感应电动势？”沃伦夫人敲了敲他的课桌。

彼得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公式他知道，Fuck……是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但具体怎么应用到转动……他昨晚追踪那些劫匪时计算的弹道轨迹和蛛丝悬挂点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占据着他的思维缓存。

“我……对不起，沃伦夫人，我……”他支支吾吾，脸颊发烫。

沃伦夫人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坐下。“帕克先生，我注意到你最近上课经常精神不集中。你的‘实习’很重要，但我希望你能明白，学业才是你现阶段的基础。”

下课后，彼得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他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感受着心脏因为羞愧和后怕而剧烈跳动。沃伦夫人是学校里少数几个对他还抱有期望的老师之一。

就在这时，他的协会通讯器轻微震动了一下。不是任务提示，而是一条系统消息：

【温馨提示：检测到注册英雄“蜘蛛侠”（彼得·帕克）近期生物节律数据异常，睡眠时长严重不足，精神疲劳度持续偏高。请注意合理安排任务与休息，协会身心健康中心随时为您提供支持。重复，强大的英雄需要健康的身心作为基础。】

这条冰冷的系统提示，此刻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了彼得脸上。连远在总部的系统都看出他快撑不住了。

放学铃声响起，彼得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校门。他本该立刻赶往皇后区另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奖励15积分的“制止街头黑帮火并”的D+级任务正在闪烁。但他看着街上熙熙攘攘、讨论着周末计划的学生们，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的蜘蛛感应没有预警任何物理危险，却在他脑海深处持续发出一种低鸣，那是来自彼得·帕克本能的对“正常生活”的渴望，对成为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最后一丝留恋的哀鸣。

他拿出手机，看着那个任务图标，手指在“接取”按钮上悬停了很久。

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关掉了APP界面，将手机塞回口袋。

他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而不是任务地点走去。

今晚，没有蜘蛛侠。只有一个叫做彼得·帕克的、疲惫不堪的高中生，需要一场不被打扰的、漫长的睡眠，以及一个机会，去弥补那些快要跟不上的功课。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逃避。协会的任务列表不会停止更新，积分和变强的诱惑不会消失，梅姨的期望和这座城市潜在的危险也不会减少。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选择了彼得·帕克。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不再是蜘蛛侠矫健的轮廓，只是一个背着沉重书包、微微驼着背的、平凡的少年身影。

属于蜘蛛侠的战斗或许永无止境，但属于彼得·帕克的烦恼，同样真实而沉重。在这架被名为“英雄协会”的机器里，他这颗年轻的、尚且稚嫩的齿轮，正在努力寻找着不被磨损殆尽的平衡点。而这场内心的挣扎，远比应对任何街头罪犯或奇葩怪人，都要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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