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班纳的决断
巴西，里约热内卢。
贫民窟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渗入弗拉门戈区边缘那间最为破败的棚屋。汗水、廉价朗姆酒和某种腐烂水果的气味在闷热的空气中混合，黏稠得令人窒息。布鲁斯·班纳蜷缩在唯一一张还算稳固的木椅上，面前那台老旧的、风扇嗡嗡作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是这片混沌中唯一的光源。
屏幕上，正分屏播放着经过剪辑的东京湾战役录像，以及英雄协会官网最新发布的、关于“全球超常力量研究与保障中心”的宏伟蓝图。
班纳的眼神，不再是往日那种被追猎的惊恐与深藏的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一种在漫长黑暗隧道尽头终于窥见一丝微光的、小心翼翼的渴望。
画面中，沙人弗林特·马尔科那巍峨的晶化沙壁，在“深海王”掀起的灭世巨浪前岿然不动。这不是盲目的勇气，而是精准的计算，是力量与意志在系统调度下的极致发挥。另一段视频里，“静心师”林闭目盘坐，柔和而坚定的诵经声如同清泉，无声地涤荡着“鸡你太美”怪人留下的精神污秽。她没有被排斥，反而因其独特的能力被奉为“精神污染克星”。
还有那些穿着统一制服、穿梭在废墟与海浪间的身影，他们或许个体力量远不如他，但他们是一个整体。后勤部队高效清理战场，医疗单元瞬间响应，信息网络无缝衔接……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归属”与“支持”的东西，在这些画面中无声地流淌。
“他们……不怕‘不同’。”班纳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就在这时，他体内那股熟悉的、灼热的力量微微躁动起来。但这一次，那低沉的咆哮不再是纯粹的毁灭欲望，而是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甚至是一丝笨拙的、对屏幕中那些能够肆意使用力量而不被恐惧目光注视的“同类”的……向往。
浩克，也在看。
长久以来，班纳将浩克视为诅咒，视为需要拼命压制、囚禁的怪物。他将自己放逐到世界的角落，用尽一切方法寻求“治愈”，本质上是想“消灭”另一半自己。但此刻，看着协会如何将沙人的狂暴沙砾雕琢成守护壁垒，将静心师的微妙精神力量锻造成净化利刃，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也许，我们一直以来的方向都错了。
也许问题不在于消灭浩克，而在于……理解他，引导他。
也许，我们不是诅咒，而是一个……未被正确组装的答案。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战栗。他回想起自己孤立无援的逃亡生涯，回想起每一次变身带来的破坏与悔恨，回想起罗斯将军那永不停歇的追捕，以及神盾局那带着审视与利用意味的“招揽”。他们要么想把他关起来，要么想把他当成武器。
但英雄协会……他们似乎在建造一个能够容纳各种“不同”的框架。他们用积分和等级量化贡献，用后勤和医疗提供保障，用系统和制度维系秩序。冰冷，但公平。专业，且高效。
屏幕上，协会蓝图里关于“跨维度能量应用研究”、“生物力场协同控制”、“极端情绪状态下的能力引导”等课题描述，像一把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班纳心中那把尘封已久、名为“希望”的锁。
他体内的躁动更明显了，那股力量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像一头被新事物吸引的困兽，在笼中焦躁地踱步，试图看清外面的世界。
班纳深吸一口气，潮湿闷热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孤独的挣扎只会让浩克和他一起坠入更深的深渊。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也越来越……有趣。他需要帮助，浩克也需要一个……出口。
他的目光落在电脑角落一个极其隐蔽的、由他自行编写的加密程序图标上。这是他用来看外界消息的后门，也具备单向发送信息的能力，极难追踪。
手指，悬在键盘上空，微微颤抖。
这是一场豪赌。将他和浩克的命运，交付给一个由前黑帮头子建立的、充满未知的“公司”。
但比起永无止境的逃亡，比起在恐惧和自我厌恶中耗尽生命，这场赌博，值得。
他体内的力量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决断，那股躁动奇异地平复了一些，仿佛在……默默观望。
班纳的眼神变得坚定。他快速敲击键盘，调用加密协议，建立了一个一次性的、指向英雄协会公开技术合作邮箱（经过他分析，这是唯一能避开低级AI筛查、直接进入高层视线的渠道）的匿名信道。
他没有透露身份，没有诉说悲惨遭遇，只是用最简洁、最符合一个“潜在合作者”身份的措辞，写下了一行字：
“我有一个关于……大规模、高能量、不可控个体管理方面的问题，积累了大量的……负面数据。或许，贵协会的‘系统’，能提供更具建设性的解决方案。”
光标在发送按钮上停留了数秒。
然后，他用力按下了回车键。
信息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发送了出去。
班纳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棚屋外，贫民窟的喧嚣依旧，但他仿佛听到了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细微而清晰的咔哒声。
他不再去看屏幕，而是望向窗外那片被杂乱电线切割的天空。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继续躲藏。
他选择了，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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