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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是蝉,也是黄雀


昭衡帝的指尖触到那片异常滚烫的肌肤时,心猛地一沉。

  “仙儿……”

  他薄唇紧抿,眸色幽深如夜,不容分说地将因发热而有些软绵绵的水仙打横抱起,紧紧揽在怀中。

  那纤细的身子在他臂弯里轻颤了下,如今隔着轻薄的衣衫,昭衡帝更是能感到那带着不正常的灼热。

  “传太医!”

  他的声音嘶哑,经由垂下的纱幔,响彻整个寝殿,传到了外面的伺候的人耳中。

  水仙依偎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刚刚更换过的,干爽的寝衣。

  她的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特的龙涎香,如今却因昭衡帝生病,混杂着汤药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更深地蹭了蹭,不再压抑自己的难受,唇边逸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冷……”

  昨夜,给昭衡帝亲手喂完了汤药,又给他念了会儿游记杂书。

  等昭衡帝睡去后,水仙便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异样。

  直到睡到半夜,朦朦胧胧间,她半梦半醒时感觉到了嗓子里好似咯了石子。

  上一世染过时疫的水仙,当即从梦里清醒过来。

  她多半是被昭衡帝传染了……

  来之前,水仙早已做好了自己会染上时疫的准备。

  她轻手轻脚地从小榻上起来,从带来的外袍里,摸出了个藏在袖口里的小药瓶。

  那瓷制的小药瓶有些重量,入手沉甸。

  然而,当时的水仙看着昭衡帝熟睡的侧颜,最终还是决定将那药瓶重新收好。

  有些病,还要在在乎她的人面前发病,才能取得最大的效果。

  ……

  时间回到现在。

  水仙蜷缩在昭衡帝的怀里,一声细微的“冷”,像一根银针,精准地刺中了昭衡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

  “不怕,朕在。”

  他低头,下颌轻轻蹭过她滚烫的额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昭衡帝用最轻柔的动作,将水仙放在了龙榻之上,并扯过明黄色的被子给她盖好。

  “来人!传太医!”

  乾清宫再次陷入一片忙乱。

  只是这次,焦点从皇帝变成了皇贵妃。

  数名太医匆匆赶来,诊脉后确认水仙染上了寒症,症状与昭衡帝初时类似,但因她身子骨不如昭衡帝强健,来势更显凶险。

  昭衡帝不顾自己刚刚病体初愈,身子骨正弱,执意将水仙安置在乾清宫的寝殿,亲自守在一旁。

  他拒绝任何宫人代劳,如同水仙照顾他时一样。

  她是怎么陪伴、守护他的

  他便要如何对她!

  喂药时,水仙睡梦中抗拒苦涩的药汁,紧闭牙关,药汁顺着嘴角滑落。

  昭衡帝没有丝毫不耐,他将药汁含在自己口中,然后俯身,以唇相渡。

  苦涩的药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他小心翼翼地撬开她的贝齿,将药液一点点哺入。

  昏沉中的水仙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喉间轻轻滚动,终于将药咽了下去。

  看着她因高热而干裂的嘴唇,昭衡帝又用温热的湿帕子,蘸了清水,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润湿她的唇瓣。

  水仙这次患病,症状比昭衡帝严重许多。

  夜里,水仙的高热愈发厉害,甚至开始说明胡话,时而啜泣,时而恐惧地蜷缩。

  昭衡帝侧耳去听,却听不清任何呓语,只能感到水仙心中那深重的,即使在梦里都追着她不放的恐慌!

  他并不知道水仙在梦里情况如何,便将她整个人连同锦被一起拥入怀中,大手在她背后轻轻拍抚,如同安抚受惊的孩童。

  他在她耳边低语,一遍遍地重复:“仙儿,快好起来……”

  隔着纱幔,冯顺祥想要劝阻。

  可听到昭衡帝声音里的在意,最终长叹一声咽下了劝说。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帝王深邃眼眸中化不开的心疼,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怀中这个女子,早已不是可有可无的宠妃,而是深深嵌入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可或缺。

  昭衡帝牢牢地握着水仙的手,想要与她共同抗击这场病魔。

  如今昭衡帝逐渐恢复,也终于察觉到这次病情的不对劲来。

  太后久病未愈,昭衡帝去侍疾染病,水仙则是给昭衡帝侍疾染病。

  要知道,宫中侍疾乃是祖宗规矩,这么多年早已有应对之法。

  医官的谨慎处理,早已熟练。

  且大多时候侍疾只是陪伴,并不会让宫里的主子伺候他人。

  昭衡帝心中存疑,让太医院去查,自己则寸步不离地陪在水仙的身旁。

  然而,帝王终究是帝王。

  有些事终究不若他所愿。

  前线军报如雪片般飞来,入冬后边境战事因袁驰羽的奇袭虽暂获小胜,但后续粮草、兵源调度千头万绪。

  加之时疫在宫外已有蔓延之势,朝政压力巨大。

  朝臣们联名上书,言辞恳切又隐含担忧:“皇上龙体初愈,万金之躯,关系社稷江山,岂可长久滞留病榻之侧?”

  “时疫骇人,为国之本计,恳请皇上暂离病区,移居清心殿处理政务,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皇后也适时地出现了。

  如今,代章凤印的皇贵妃病倒。

  皇后便找机会在皇上的默认下解除了禁足。

  后六宫不可一日无人统率,皇后从禁足的状态出来后,便主动去乾清宫劝慰昭衡帝。

  “皇上,臣妾知道您心疼皇贵妃,可您是一国之君,身系天下安危......若您再有闪失,臣妾……臣妾万死难赎其罪!恳请皇上以大局为重,暂移圣驾。”

  冰天雪地里,皇后在乾清宫的外面身着素衣地跪下了。

  “至于皇贵妃,臣妾愿以性命担保,必定倾尽全力照料。六宫事宜,防疫诸事,臣妾责无旁贷,定当安排妥当,每日向皇上详细禀报皇贵妃病情,绝不敢有丝毫懈怠!请皇上给臣妾一个弥补……一个为皇上分忧的机会。”

  乾清宫的门,为她开了。

  皇后以额头紧贴着金砖,她余光能瞥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殿门处进来。

  自始至终,皇后都未抬起头来,表现得十分诚恳,好似真的幡然醒悟,重新做人了一样。

  毕竟是结发夫妻,数月不见,昭衡帝看着皇后清减的模样,心中对她的厌恶减缓了许多。

  朝政繁重,前线军情紧急,他确实不能一直守在这里。

  皇后毕竟是中宫之主,由她出面主持六宫、协调太医,名正言顺。

  昭衡帝内心挣扎良久,终于被说服。

  他沉声下令,终究松了口。

  “皇后,记住你的保证。仙儿若有任何差池,朕唯你是问!每日病情,事无巨细,必须即刻禀报于朕!”

  “臣妾遵旨!”

  皇后低头领命,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比冬日还冷的寒光。

  一旦拿到处理此事的名义,前朝则有父亲分散昭衡帝的注意,皇后便立刻开始了对水仙的“照顾”。

  太医院在她的授意下,正式宣布此病为疫病,需严加防范。

  皇后以“严防时疫扩散,保护各宫主子安危”为名,调派了大量侍卫,将水仙所在的礼和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美其名曰保护,实则形同软禁,不仅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连每日的饮食供给也都要经过她的手。

  太后正病着,皇后便顺理成章地下令,太医院所有资源需优先保障慈宁宫,对于已染病的礼和宫,则以“病症未明,用药谨慎”为由,刻意克扣真正有效的药材。

  皇后深知裴济川医术高明,且对水仙忠心,虽此刻裴济川因之前被困受伤仍在休养,她仍派了心腹严密监视其住处,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

  同时,她也注意到那个南疆巫女阿娜似乎有些奇特本事,便以“请她研制时疫方剂”为名,将她“请”到了太医院看管起来。

  实则,是阻挠她可能对水仙施以援手。

  坤宁宫里。

  遥望着被严密看守的礼和宫方向,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水仙啊水仙,任你狐媚功夫再高,这次连天都要亡你!时疫无情,你就在那冰冷的宫殿里自生自灭吧!”

  皇后让太后染上疫病,本就是想传染水仙以及她的那几个贱种!

  如今虽然永宁以及双生子被严密地防守起来,但一想到如今重病的水仙,皇后心中还是难掩快意。

  她冷笑一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等你病殁,皇上伤心一阵也就罢了,这后宫,终究还是本宫的天下!”

  然而,皇后并不知道,礼和宫内,一切并非如她所料。

  在水仙意识清醒的间隙,她唤来绝对忠心的银珠和听露。

  “娘娘,皇后送来的药根本没用!还有这些吃食……”

  银珠看着主子苍白消瘦的脸颊,心疼得眼眶发红。

  她的面上露出的,是真的担忧,不似作伪。

  水仙靠坐在床头,虽然面色因发热而潮红,但那双眸子却异常清明冷静,甚至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

  她轻轻咳嗽了几声,低声道:“无妨,本宫早就料到她会如此。”

  银珠与听露皆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没想到水仙的计谋竟然连她们都没知会。

  水仙这才从袖口里摸出了个瓷瓶。

  打开蜡封,倒出了里面的几颗丹药。

  那是最开始的时候,裴济川在被卢宝华劫走前,在太医院炼出的几颗丹药。

  这药,是他搜遍整个太医院的库房里,找到的仅剩有效药物,包括那两味难得的珍贵药材。

  在那天出宫前,裴济川就将这药瓶交给了阿娜。

  自从阿娜进了太医院,裴济川愈发了解她、信任她。

  又在几日后,甚至在裴济川行踪不明的时候,阿娜私下将这药瓶交给了水仙。

  水仙攥着那药瓶,唇角轻勾起了一抹冷笑。

  “很好......你们听着,从现在起,配合本宫演一场戏。”

  皇后欲让她病殁?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早已等待皇后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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