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辩解
凭什么！
他想大吼，他想掀翻桌子，想要进宫去跟皇帝理论！
无数的憋屈怒火在心底里蔓延，肆意生长，就快要压制不住了。
但此刻，魏稷心里尚还有一丝清明，他知道，只要他闹腾，很有可能林云嫣真就嫁不成了。
他们二人饱受相思之苦，历经磨难，如今好容易成婚就在眼前了，真就要为了这一时之气，而毁掉这一切吗？
魏稷忍不住扭过头去，朝着林云嫣看了一眼，满是痛苦纠结。
林云嫣知道这一次，皇帝是在恶意针对自己。
但非常时期，局势紧张！
倘若她不加劝阻，让魏雍为自己出头，恐怕魏雍会彻底被皇帝厌弃。
一个被皇帝厌弃了的皇子，会是什么下场，林云嫣前世通过各种电视剧，早已经清楚明白的了。
容不得多加思考，抢在魏雍准备开口之前，林云嫣脆生生的开口了。
“多谢陛下一番苦心安排，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够嫁给三殿下是臣女的福分，臣女接受一切安排。”
随后，她又补充道：“心甘情愿。”
这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魏稷说的。
魏稷闻言面色发白，张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晋公公却笑了，看着林云嫣的目光充满着一丝欣赏：“林姑娘果然识大体！好，这番话咱家会一字不落的告诉陛下的，那就这样吧！”
说完，带着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等到晋公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之后，曹姑姑很拾趣的退了下去，将正厅留给了林云嫣与魏雍两个人。
魏雍满脸都是愧疚与无措：“对不起，我不知道陛下会这样安排……”
林云嫣看着他叹息一口气：“魏雍，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
“皇帝陛下在试探。”林云嫣沉声道：“试探你会不会在太子被软禁的这个当口，野心滋生。”
正是因为滋生了野心，所以才会格外难以忍受这样的屈辱。
而皇帝，就是要在这个当口，故意以这样恶心的事情，来试探他们。
但凡魏雍与她刚刚一个应对不好，便会遭遇与太子一样的待遇。
林云嫣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抢着开口的。
魏雍又何尝不明白呢？
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以及他这位生性多疑的父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林云嫣的做法是对的，但却委屈了她。
他又如何忍心让她受委屈？
愧疚的无法面对她。
反过来还要林云嫣安慰他：“殿下，非常时期，为了不触怒陛下，我不介意这份委屈。”
魏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深深看着她道：“云嫣，委屈你了……”
“都已经要成亲了，说这种话就见外了。”林云嫣看着他嫣然一笑，道：“夫妻不就是同心协力，一起面对难关吗？如今我们两个人一起应对陛下的刁难，才不负这份姻缘。”
“至于其他的，随缘吧。”
“相信我，这份委屈不会让你白白承受。”魏雍语气坚决道。
话音落，林云嫣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轻轻道：“别为了我做傻事，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魏雍缓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头落下一个吻来，满眼都是深深感动。
……
太子被关在偏殿，每日只有宫女与太医进出，为他诊脉与吃喝服侍。
一直到了第七天，皇帝那边才派了人来，要在养心殿内见他。
天知道魏稷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
听到宫人的禀报声，他几乎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喜悦，佯装淡定的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叫宫人进来给他更衣洗漱。
一刻钟之后，收拾完毕的他，跟在宫女身后，出了偏殿。
已经整整七天了，他都只能待在那间阴暗的，狭小的偏殿内，不见天日，如今终于得了自由，得以踏出那一方天地，走出去的一瞬间，暖暖的阳光倾洒在身上，有啾啾鸣叫的鸟儿从天空里掠过，一切仿佛都活过来了似的。
魏稷深深的吸了一口这自由的空气。
随后，迈开大步往前走。
不多时，便到了养心殿正殿。
魏稷的步子这才慢了下来，眼神之中的傲气与鲜活，统统都收了起来，低着头战战兢兢往内走。
皇帝正披着毯子，靠坐在榻上，翻看手边的奏章，低着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大殿内照旧是一股浓浓的药味，皇帝的病情还没好彻底，时不时的就会有几声沉重的咳嗽声响起。
魏稷进殿时，晋公公弯着腰在皇帝面前禀报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地，魏稷便直接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来给您请安来了！”
声音有些大。
皇帝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朝着太子看过去。
七日不见，太子魏稷的模样比起从前来，消瘦了许多。
眼神之中也添了一些畏惧。
皇帝看着他，缓缓开口：“太子，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回父皇，儿臣没病。”魏稷嘴硬道：“儿臣前日在朝堂上晕倒，是因为太过劳累的缘故，如今休息几日，已经彻底恢复……”
皇帝挑眉：“没病？”
“是啊！”魏稷回答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下一刻，皇帝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唇边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那你私底下请太医是怎么一回事？还吃这些违禁的药丸做什么！”
哗啦一声，把个盒子往太子面前一摔！
里面的几个白玉瓷瓶瞬间碎裂，一颗颗褐色药丸从中滚落，正是太子最近所吃的药物！
魏稷脸色一下子变了，眼神惊恐，冷汗涔涔而下：“父皇，这……”
“这些都是从你寝宫里面搜出来的！”
皇帝面容阴沉如墨，满脸怒气升腾道：“朕真是没有想到啊！你个当朝太子，私底下竟然吃这种药丸！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话音未落，便爆发了一阵重重的咳嗽。
“这……这是什么？”魏稷汗出如浆。
他的双手死死的捏着袍摆。
那一瞬间，无穷无尽的绝望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了。
皇帝竟然搜出了这些东西来！那他的隐疾，皇帝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内殿里的咳嗽声方才停歇。
魏稷已是满头满脸冷汗，一方面是吓的，一方面是急的，明明大殿外头春光明媚，暖日融融，他却感觉到内殿里的风雨正在酝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劈头盖脸的对准他落下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的咳嗽才停下。
他两眼冷冷的盯着太子，一会儿愤怒，恨不得将他拖出去斩了，一会儿又想起来这是他最爱的儿子，顿时恨铁不成钢。
“太子，你告诉朕，你为什么要吃这个东西？”
“父皇，您是因为这个，才将儿臣软禁起来的吗？”即便到了这种时刻，魏稷也不肯说出真相来，他仍然在努力挣扎：“儿臣最近不知道何缘故，每日头痛欲裂，难受非常，是太医院正的徒弟小林太医给儿臣开的这个药丸，儿臣吃了以后便不头疼了……儿臣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呀！也没想干别的！”
“太子殿下，这是违禁的药。”晋公公在一旁开口提醒道：“名字叫紫金丸，实际上就是五石散！曾经这药吃死过许多人！陛下也是担心殿下的身体，所以才这般生气呀！”
“五，五石散？”魏稷听了这话都惊呆了，他压根也想不到自己吃下去的竟然是这个东西。
这么说来，那位太医岂不是在害他？
难怪父皇会这样生气！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反应过来之后，魏稷不停的喊冤。
“你以为光是这个吗？”
皇帝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很快，便有宫人端着一个托盘从外头走了进来，那托盘用红布盖着一物，不知道是什么。
魏稷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不明所以。
皇帝看着他的脸色，装的可真像啊！他冷笑一声，叫晋公公把那红布揭开。
下一刻，便露出了托盘里面放着的东西。
那居然是一个布扎的人偶！
人偶的人中，心脏部分，明晃晃的扎着数根银针，最为显眼的，是人偶身上一身明黄色的衣服，头上戴的冠也很像皇冠。
那银针亮闪闪的，在这幽暗的寝殿里显露出几分恐怖来。
“太子，这个东西可是从你的东宫里面搜索出来的。”皇帝面沉如水，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厌胜之物，你告诉朕，你在诅咒谁？朕吗？”
“父皇！绝无可能！这是陷害！儿臣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魏稷拼命摇头，大声辩驳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呀！”
“撒谎！你不知道？”皇帝冷笑：“从你宫里搜出来的东西，你不知道？”
“儿臣真的不知道呀！”魏稷哭丧着脸，这一次他真的没有撒谎！
然而，皇帝已经不相信他了。
看到他再一次反驳，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失望。
他低头看向那个人偶，明黄色戴着凤冠的人偶，除了他这位皇帝之外，还能有谁？
没有想到，太子背地里对他这个皇帝，竟然怨恨至此！恨不得用诅咒之物诅咒他！
“儿臣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这定然是他人栽赃陷害！是三弟！对！一定是他……”太子慌了，他看出来了皇帝的失望，当下忍不住开口辩驳起来。
咣当一声，那只空了的药碗，砸落在地上，碎裂成几瓣。
清脆的声音伴随着皇帝的怒吼：“冤枉？那是从你东宫里搜出来的！还是你太子的寝宫！太子！你让朕实在太失望了！”
魏稷头一歪，急忙躲过药碗，惶恐至极，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大声喊道：“父皇！这不是厌胜之物……也绝不是诅咒您的，是儿子自己……”
“你自己？你在东宫里，没事造个小木偶，插银针诅咒自己？”
皇帝冷笑连连，这太荒唐了！
“父皇！儿臣说的是真的啊！请您相信我！”
太子拼命的解释，整个人已是痛哭流涕。
他十分明白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被定为厌胜之物，他这位太子就完了！全完了！
他母后以及身后支持他的那些朝中重臣们，附庸们，也都跟着全完了！
“相信你？朕如何信？”
到底是花费了无数心血，从小亲自培养长大的太子，若是因为此事舍弃，对于皇帝自己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怒火，给了太子一个解释的机会。
“那你说说，你在自己的寝宫里，藏这么个木偶是打算干什么。”
“若是说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来，就别怪朕不留情面！”
听到此话，魏稷却卡壳了。
他该怎么解释？
这木偶小人，是他东宫里找到的，无论他怎么辩解，皇帝都不肯相信，他的否认没有用。
为今之际，只能想法子遮掩过去了。
“父皇，其实有一件事情，儿臣一直没告诉您，请您屏退左右。”太子到了这个时候，终于豁出去了。
皇帝见他脸色凝重，终于答应了。
一挥手，晋公公便带着宫女们退下了。
皇帝这才道：“好了，你现在说吧！”
“父皇！儿臣真的是逼不得已！”
魏稷跪在那儿，哭哭啼啼开口，将他因为旁人刺激，忽然不能人道，结果引来了无数流言蜚语，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拼命找人治病，情急之下，轻信方士道士之言，在东宫之内布置一个小小的太子人偶，在心脏之处插上银针，这样一来，他的病就会转移到那人偶身上去，这样他的病就好转了。
“太子？你的意思是……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皇帝闻言，震惊不已的瞪大眼睛。
魏稷十分难为情的点了点头，无可奈何的咬牙道：“那只是暂时的，无论如何，儿臣也不想让父皇您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儿臣的错！儿臣太想要恢复正常了，所以走了弯路！求父皇责罚！”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意外了，皇帝一时之间难以说话。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假如事情为真，那太子也太愚蠢了！
怎么能听信江湖术士之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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