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可怕的酒量

朱梓端详着面前那只几乎有他脸大的陶碗，里面浑浊的液体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粮食发酵和某种特殊植物的奇异香气，光是闻着就感觉有些冲头。他心中再次升起一股荒谬感。大明皇子，竟然要在这里为了几件银饰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跟一群山民拼酒？这传回京城，不知会引来多少非议。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严武，对方正端着一个小杯，悠闲地品着什么，脸上是那种看戏的表情，还带着几分研究的意味。这家伙，果然靠不住。木婉则站在稍远的地方，火光在她眼中跳跃，那份担忧似乎又深了一些。

“来！满上！”老者一声令下，几个年轻人提着巨大的陶壶，给桌上的每个大碗都斟满了酒。泡沫翻涌，酒液几乎要溢出来。

“大个子哥哥，加油！”身后传来那胆大少女清脆的声音。

朱梓深吸一口气，不再多想。事已至此，扭捏作态反而更失身份。他端起陶碗，对着老者和周围的人群示意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请。”

“好！爽快！”老者大笑，率先举碗，“第一碗，敬火神！敬祖先！干！”

所有参赛者，包括朱梓，都举起了碗。周围瞬间安静了片刻，只能听到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人们屏住的呼吸。然后，所有人同时仰头，将碗里的酒液灌入口中。

辛辣，滚烫，带着一种粗犷的甘甜，瞬间从喉咙烧到了胃里。朱梓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眼前似乎都晃了一下。这酒比他想象中还要烈得多。他强迫自己咽下最后一口，将空碗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好！”周围立刻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他看向左右，几个纳西汉子也面不改色地放下了碗，甚至还咂了咂嘴，似乎意犹未尽。但也有一个年轻些的，脸颊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眼神有些发飘。

“满上！第二碗！”老者兴致高昂地喊道。

酒壶再次倾斜，酒液注入碗中。朱梓看着那翻涌的泡沫，胃里开始有些翻腾。他并非滴酒不沾，军中庆功时也曾豪饮，但如此喝法，用这样大的碗，喝这样烈的酒，还是头一遭。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输得太快，否则会让这些百姓失望，也会让严武看笑话。更重要的是，他隐约觉得，这场看似荒唐的比赛，或许正是观察和理解这些纳西百姓性情的一个机会。他们的直接，他们的热情，他们对力量的尊崇，都在这酒碗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二碗，敬远方的客人！喝！”老者这次看向了朱梓。

朱梓端起碗，再次一饮而尽。这一次，他感觉更清晰了，酒液如同滚烫的刀子，割过喉咙，腹中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他放下碗，面色如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额角已经开始微微冒汗。

身旁的一个汉子放下碗时，手抖了一下，洒出几滴酒液在桌上。

“哈哈，阿布，你不行啦！”旁边立刻有人起哄。

那叫阿布的汉子脸一红，梗着脖子道：“谁说我不行！再来！”

但老者却摇了摇头：“洒了就是洒了，规矩不能坏。阿布，你到旁边歇着去吧。”

阿布虽然不甘，却也只能悻悻地站起身，退到了一边。人群中发出一阵惋惜和哄笑。

“继续！满上！”

第三碗，第四碗……

酒一碗接一碗地灌下去，桌边的参赛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有的喝着喝着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鼾声如雷；有的摇摇晃晃站起来，嘴里还嘟囔着“我还能喝”，却被同伴笑着扶走；还有的干脆跑到旁边哇哇大吐。

场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围观的人群将桌子围得水泄不通。那些未婚的少女们，目光几乎都聚焦在了仍然端坐着的几个人身上，尤其是朱梓。

“大个子哥哥好厉害！”

“他脸都没怎么红呢！”

“是啊，比阿明哥还能喝！”

她们的议论声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朱梓耳中。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有崇拜，也有挑战。他甚至看到之前拉他跳舞的那个少女，正和几个同伴兴奋地指着他，说着什么，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朱梓的头开始有些发沉，胃里灼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他仍然挺直了脊背，努力维持着镇定。他看向对面，只剩下三个纳西汉子还在坚持。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皮肤黝黑，眼神锐利，自始至终沉默寡言，喝酒的速度不快，但极为稳定。另一个则是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每次喝酒都像牛饮，喝完还大声打嗝，显得十分豪迈。最后一个稍微年轻些，但目光炯炯，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好！还剩下四位勇士！”老者提高了声音，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看来今晚有好戏看喽！上我们最好的闷倒驴！”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连那几个还在坚持的纳西汉子，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闷倒驴？”朱梓心中疑惑，但听名字也知道绝非善物。

很快，两个年轻人抬上来一个颜色更深、看起来更小的陶坛。打开封泥，一股更加醇厚但也更加刺鼻的酒味瞬间散开，仿佛凝成了实质。

“这可是我们用青稞酿的最烈的酒，平时都舍不得喝！”老者得意地介绍道，“后生，还有三位勇士，敢不敢尝尝？”

那沉默的黑脸汉子点了点头。虬结壮汉拍着胸脯：“拿上来！”年轻些的那个也咬了咬牙：“喝就喝！”

朱梓看着那颜色深黄、略显粘稠的酒液被倒入碗中，只倒了小半碗，但那股强烈的酒味几乎让他窒息。他知道，这恐怕是真正的考验了。他看向严武，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看戏表情收敛了些，多了一分关注。木婉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他不能退。不仅仅是为了面子，更是为了不辜负这些百姓的热情，为了他身为皇子、身为平定此地的主帅所代表的那份威严和承诺。他需要展现出相应的气魄。

“请。”朱梓拿起碗，声音平静，但握着碗的手指，指节有些发白。

四只碗同时举起，又同时落下。

酒液入喉，如同吞下了一团燃烧的炭火。朱梓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瞬间被点燃，一股猛烈的眩晕感直冲大脑。他强迫自己站稳，将空碗放在桌上。

“咚！”

他抬眼看去，对面的三个人也都放下了碗。但那个年轻些的汉子，脸色已经一片煞白，身体晃了两晃，猛地趴在了桌子上，不动了。

虬结壮汉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眼神有些迷离，但还是强撑着坐直了。

只有那个沉默的黑脸汉子，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呼吸稍微粗重了一些。

“好！还剩三位！”老者激动地喊道，声音都有些颤抖，“继续满上！”

酒液再次注入碗中。

朱梓看着碗里的闷倒驴，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知道，自己恐怕也快到极限了。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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