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路不好走

山谷中的营地在黎明前便悄然撤离，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只有被压平的草地和几处熄灭的火堆。队伍如同鬼魅般融进了江西连绵的群山之中。

告别了鄱阳湖区的平坦，接下来的路途印证了赵勇之前的判断。官道说是官道，实则多是依山开凿，狭窄而崎岖。一面是陡峭的山壁，时有碎石滚落，另一面则是深浅不一的沟壑或是密林，视野受到极大限制。

沉重的辎重马车成了最大的拖累。车轮在布满石块和坑洼的路面上艰难滚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拉车的挽马累得口吐白沫，马夫们不得不一边大声吆喝，一边用力推着车辕。黑甲护卫们也无法再保持之前那样严整的骑行队列，许多路段甚至需要下马步行，牵着战马小心翼翼地通过。

行进的速度再次锐减，一天下来，能走三十里便已是极限。

“王爷，这山路实在难行。”赵勇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策马来到朱梓身边，脸上带着忧色，“照这个速度，要走出这片山区，恐怕比预计的要多花上好几天。而且，这种地形，斥候的作用也大打折扣，视野受阻，很难提前发现太远的危险。”

朱梓勒住乌骓马，抬头看了看前方蜿蜒如同羊肠的小道，又侧耳听了听山林间传来的风声鸟鸣。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传令下去，前锋部队加强劈砍，尽量清理路障。遇到过于险峻难行的路段，宁可多花时间绕行或者加固，也绝不能冒险。”朱梓沉声道，“辎重车辆分段通过，护卫队前后接应，确保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队伍中那些略显疲惫但依旧保持警惕的护卫，“告诉弟兄们，越是艰难，越要打起精神。安全抵达，才是第一要务。”

“是！”赵勇应道，“只是将士们连日劳顿，加上这山路颠簸……”

“我知道。”朱梓打断他，“今日午后，寻一处水源充足、地势相对开阔的地方，让队伍休整一个时辰。人要歇，马也要歇。”

“王爷英明！”赵勇精神一振。

队伍继续在崎岖的山路上缓慢挪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带不来多少暖意，山中的风依旧带着凉意。

马车内，颠簸感比之前在平路上强烈了许多。

徐妙锦紧紧抱着小柿子，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路途的艰难，睡得不太安稳，小眉头时而皱起。

“这山路，真是磨人。”陈氏脸色有些发白，一只手紧紧抓着车厢内壁。

柳如烟递过一个水囊：“姐姐，陈妹妹，喝口水吧。看外面的样子，怕是还要走很久。”

徐妙锦接过水囊，却没有喝，只是透过车帘的缝隙，望着外面那个骑在马上，身姿挺拔的背影。她轻声道：“王爷和将士们在外面风餐露宿，比我们更辛苦。我们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和济儿，不让王爷分心。”

柳如烟点了点头，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心疼和敬佩。

行至午后，队伍终于来到一处山谷间的溪流旁。这里地势稍缓，溪水清澈，算是一处难得的歇脚地。

“传令，原地休整一个时辰！”赵勇高声下令。

疲惫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护卫们迅速在四周布下警戒，然后才解下头盔，走到溪边取水，或者拿出干粮默默啃着。马匹被牵到溪边饮水，贪婪地喝着清凉的溪水。

朱梓也翻身下马，将乌骓马交给亲卫牵去饮水。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缓步走在临时歇脚的队伍中。

他看到有些士兵靠着山壁，闭目养神，脸上满是疲惫；看到有些士兵正小心翼翼地检查着马蹄，生怕这崎岖的山路伤了坐骑；也看到负责辎重的军士，正围着一辆车轮微微有些变形的大车，商量着如何加固。

“王爷。”一名正在擦拭横刀的年轻护卫看到朱梓走近，连忙起身行礼。

朱梓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怎么样？还撑得住吗？”他语气平和地问道。

那护卫脸上露出一丝激动，挺直了腰板：“回王爷！撑得住！跟着王爷，刀山火海也敢闯！”

朱梓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有这股劲就好。告诉弟兄们，辛苦是暂时的，等到了桂林，安顿下来，本王绝不亏待大家。”

“谢王爷！”周围听到对话的几个护卫也纷纷起身，眼中带着感激和振奋。

简单的几句话，却如同暖流般注入了疲惫的队伍中。朱梓没有再多说，只是继续缓步前行，目光沉静地观察着一切。

他知道，维系这支庞大队伍前行的，不仅仅是军令，更是士气和希望。他必须时刻展现出自己的信心和决心，才能让这些追随他的人，在艰难困苦中，依旧保持着战斗力。

一个时辰的休整很快过去。

“启程！”号令再次响起。

队伍重新踏上征途，虽然疲惫未完全消除，但将士们的精神面貌，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夕阳开始染红西边的天空时，队伍依旧行进在群山之中。前方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

“王爷，天色已晚，前方五里处有一片背风的山坳，斥候看过，适合扎营。”赵勇前来禀报。

朱梓抬头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传令，前往山坳扎营。今夜加强警戒，山林夜晚，不可大意。”

“是！”

夜幕再次降临，群山陷入一片黑暗。营地里的篝火如同黑夜中的眼睛，噼啪作响。朱梓站在自己的营帐前，望着四周沉沉的黑暗山峦轮廓，山风吹动他的披风。

江西的山，比他想象中更难走。

这还只是开始，后面的湖广，路途同样不会轻松。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入帐内。地图再次被摊开在桌上，油灯的光芒照亮了他坚毅而沉静的脸庞。南下的路，必须走下去，无论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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