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杀意冲天

山谷幽深，幽深得像是没有尽头的噩梦。

沈霜璃的脚步落在碎石间，回响仿若亡灵低语。寒气从脚底蔓延上来，渗入骨髓，如冰水漫过心田，让人几欲发狂。她拢了拢衣襟，灵力早在进入幻境那一刻就被压制，身体的抗寒也在一点点削弱。她知道这是幻阵，不断加深的寒意并非真正的冷，而是心魔的前奏——可她却止不住地发抖。

她一直走，走得筋疲力尽，雾气却越发浓重，仿佛天地间只剩她一人孤身前行。

她以为会走到死路，灵识所及不过百丈，可无论怎么走，都找不到尽头。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模糊、低沉、近乎嘶哑。

“沈霜璃……沈霜璃……”

她倏地抬起头，雾气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如同水波中的倒影，渐渐凝实。

那是她曾经的师尊，流云道人。

他是整个宗门最强的存在，也是她修行路上最重要的引路人。

可他此刻的眼神，却如冰雪刀锋，仿佛刺入她心间。

“沈霜璃！”流云道人怒喝，“你还敢回来？！你还敢回来！”

沈霜璃如遭雷击，双膝一软，几欲跪地，却被强撑住了。

“是你……是你让宗门覆灭！”他的声音如雷贯耳。

“沈霜璃！”又是一道怒斥，来自她的大师兄，叶凌霄。

那张英俊的面孔带着冷笑，满是讥讽：“你可知那日宗门之中多少长老魂飞魄散？多少弟子尸骨无存？而你呢？你竟然还活着——你凭什么活着！”

她还未开口，二师兄陆清羽也踏雾而来，冷声道：“你不该回来，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苏晴岚师姐紧随其后，泪眼朦胧却满是恨意：“你是叛徒！你背叛了宗门，背叛了我们所有人！”

一个接一个的身影从雾中走来，他们曾是她的同门、朋友、亲人，此刻却如恶鬼围堵。

他们嘲笑、他们唾骂、他们咒骂她。

“叛徒！”

“杀人凶手！”

“宗门的灾星！”

她的耳边充斥着愤怒与指责，可她没有动容，甚至没有分神。

只是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

脚步未停，眼神未变。

宗门覆灭的心魔，她早就跨过去了。

她的眼中有一道月光，一直指引着她。

那是个白衣白发的身影，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剑横腰间，衣袂翻飞——李沐阳，月下剑舞，举世无双的剑修。

她曾在梦里无数次见过他站在那月光下，目光清澈，笑容温和。她的一切努力，只为追随他的步伐，哪怕只是远远望着。

雾气翻卷，光影浮动，无数虚幻的身影出现，又无声地消散。

她仿佛置身浮世万象之间，唯有那一束月光清明如洗。

她继续前行，直到脚步猛然停住。

面前出现两双沾满血污的靴子，破损严重，脚边是折断的弓箭和碎裂的铠甲。

那是战场上的将士才会穿的靴子。

她抬眸，看见两个老人相互搀扶，面容苍老，衣衫褴褛，却满眼慈爱。

“阿璃，你……你过得还好吗？”母亲的声音颤抖。

“去了宗门……可有被人欺负？”父亲咳着血，勉强挤出笑容。

“唉……别再想着替爹娘报仇了……”母亲哽咽，“爹娘就希望你……开开心心，好好活下去……”

沈霜璃浑身一震，泪水在眼眶打转，终于夺眶而出。

“爹……娘……”

她双手颤抖，想伸出去，又怕碰碎了这虚幻。

“霜璃，不孝……”

她跪倒在地，眼泪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点温热。

凡人与修士之间，仿佛生来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路。

可她偏要走在这夹缝之间，想保国家太平，想护亲人安宁。

可事实一次又一次告诉她，修士的世界里，凡人只是蝼蚁。

只要强者一句话，万千凡人死活不值一提。

她见过战争，她知道修士之间的利益争斗如何吞噬一个国家。

可她依然想守护一些东西。

她缓缓起身，擦干泪水，目光再度坚定。

“爹、娘……你们放心，我会活下去，为你们报仇，也为你们活得更好。”

风起。

光影变幻间，天地骤然一变，雪落如刀，寒风如锥。

她看见白衣的身影终于回头，对她露出那熟悉的温和笑意。

可下一刻，天地崩裂，万兽咆哮！

妖兽潮汹涌而来，撕裂天地，那白衣身影竟被困于其中！

“沈霜璃……本尊时日无多，终究……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你……”他的声音在狂风中飘渺。

“本尊不怪你，只怪那天道无情……妖兽凶险。”

“为师……真舍不得你啊……”

一刹那，沈霜璃失声惊呼：“师尊！”

她疯狂地奔跑，灵力暴涌却怎么也触不到那白衣身影。

妖兽咆哮，扑咬，将那人撕裂吞噬，鲜血四溅，血肉横飞。

她嘶吼：“不！！”

“滚开！你们滚开啊！不准碰他！”

她疯了一般挥剑，却砍不到半只妖兽。

她跌倒，又挣扎爬起，鲜血淋漓，却也无能为力。

那双曾为她传功疗伤的手，如今只剩残躯冷硬，她终于靠近，却只能抱住一堆碎骨。

她将那只手按在自己脸上，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复苏它。

可它依然那么冷，比她的心更冷。

“师尊……霜璃来迟了……”

她低声哽咽，像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孩子。

“好冷啊……你不是说，我是你最疼爱的弟子吗……”

“为什么……你也不要我了……”

风雪间，她仿佛听见那伞破碎的声音。

她这一生都在下雪。

师尊曾为她撑起一把伞，伞下是日出，是星辰，是希望。

可现在，连那最后一把伞，也碎了。

她跪坐着，泪水已干，眼神麻木。

“对不起，师尊……”

“对不起，爹娘……”

“是我太弱了，我是废物，我什么都做不到！”

“呵呵呵……哈哈哈哈！”

她癫狂地笑着，笑到泪水横流，笑到雪地震颤。

忽然，她眼神一凛。

“所以，我必须变强——”

“足够强——！”

她猛地拔剑而起，杀意冲天，目光如刀！

那一刻，天地颤抖，幻境动荡。

沈霜璃的剑，如同雪夜中的惊雷，划破虚幻，直刺心魔！

如果这天道要拦着我……那我就要让这天道……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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