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师尊没让你死

牛德华望着那张贴在桌上的雷火符，脸色陡然一变，唇角颤了颤，几不可察地咬紧了牙关。

有没有修炼魔功，他心里自然清楚。

此刻，那枚符箓就如同一头蛰伏在暗处的天雷猛兽，只要他踏前一步，它便会猛然咆哮，将他吞噬殆尽。

雷火符表面，电弧隐隐闪现，似乎感知到了某种异样的气息，在空气中激起丝丝躁动。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迈出了步伐。

一步。

两步。

他缓慢地靠近了桌案。

手抬起，距离符箓不过半尺。

就在这时——

“滋啦！”

符箓上的雷火骤然一震，电弧在空中噼啪炸响，如同受到挑衅的神明怒火，尚未接触，那煌煌正气便已自行觉醒，朝牛德华指尖蔓延而去。

牛德华猛地一颤，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架，汗水沿着额角滑落，嘴唇颤抖不止。

厉天行脸色骤变，眼中怒火燃起，剑眉如戟，厉声喝道：

“你！孽畜！你可真是修炼了魔功？！”

牛德华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对着虚空与厉天行连连叩首，眼圈泛红，泪珠不断滚落。

“老祖，宗主，弟子有愧，罪该万死。”

他声音低沉，带着颤抖，那种隐藏许久的压抑与痛苦，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

“弟子资质平庸，每次和其他同门对比起来心里总不是滋味。”

“有次进山杀妖，弟子偶遇一女修，暗生情愫，本以为能与她结为道侣，却在出山时遭遇大妖，那女修为了给弟子争取逃生时间惨死在大妖口中……”

说到这里，他已泣不成声，言语哽咽难出。

厉天行面色沉如水，片刻之后才开口，声音低冷：

“因为这件事你自觉实力低微，所以才修炼魔功？”

牛德华缓缓抬起袖子，露出那布满血痕的手臂，一道道伤疤狰狞可怖，如同蛆蚀般缠绕在血肉之上，仿佛在诉说着某种非人的修行之路。

“正道功法中正平和却对天资和根基非常看重，弟子想尽快提升实力，不仅为自保，也为了不再失去，所以才修炼这对天资要求不高的魔功。每日只需炼化气血……”

他抬起头来，眼中浮现出一丝疯狂的执拗，声音尖锐激昂：

“宗主，没有真正的魔功，只有心思邪恶的人！如果弟子保持本心也没什么不是吗？那魔功的提升真的很明显啊！弟子修炼那魔功不到一个月，实力便已突飞猛进，就算付出一点代价……”

“闭嘴！”

厉天行怒不可遏，剑光一闪，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剑指斥喝，声音如雷震空：“狗日的东西！付出一点代价？你现在只是炼化自己的气血，我且问你，等你自己的气血不够用，你要怎么做？！”

他逼视着牛德华，眼中尽是怒火。

“本座知道你会干什么。为了活命，你会拿妖兽来炼血！”

“然后你会发现妖兽的气血不能满足功法的要求，之后你就会猎杀我万剑山庄敌对的修士来练血，但敌对的修士哪有那么好找？”

“杀一个少一个！最后你的目标逐渐变成万剑山庄内跟你产生矛盾的同门！”

“等你杀了第一个同门，再杀其他同门，渐渐就连理由都不用找了！你最终会被魔功控制，遁入魔道！”

厉天行字字如锤，重重砸入牛德华心头。

牛德华怔怔地望着他，那张因怒意而微微发红的脸上，竟没有一丝杀意，反倒有愧疚、惋惜、失望，甚至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悲悯。

那一瞬，他仿佛终于明白自己真的错了。

他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而这条路，终点不是登仙成圣，而是成为人人喊杀的魔头，是孤独、是血腥，是死路。

他的嘴角轻轻动了动，眼神终于崩塌。

厉天行静立在原地，背对着牛德华，肩膀微微颤动。

他不愿回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不忍。

“宗主，弟子罪该万死，愧对您，也愧对宗门，已无颜再活下去。”

牛德华缓缓拔剑，横于颈前。

那一刹那，剑锋在日光下泛着冷冽光芒，如同他此刻冰冷决绝的心。

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哀伤和释然。

万剑山庄，是他唯一的归处，是他曾梦寐以求的修行圣地。

那座苍翠的安沁峰、清晨缭绕的雾气、与师兄弟们一同御剑巡山的身影……

这一切如今仿佛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却也终将成为诀别前的最后回忆。

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但再多的不舍，也掩盖不了他已经堕入魔道的事实。

他已经没资格再眷恋。

“以死谢罪，或许是弟子唯一能为宗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轻语，语气中尽是凄凉。

正当他即将挥剑斩下那最后一缕执念时——

【慢着！】

一道清冷而威严的声音陡然炸响，似自九霄落下，震得所有人耳膜嗡鸣。

伴随着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一抹素衣身影如风掠至。

香风袭来间，牛德华手心忽地一空。

他下意识睁开眼，便看见沈霜璃站在面前，玉手紧紧攥着他的长剑，剑锋离他喉咙仅半寸之遥。

她眼中无惊无怒，只有淡淡的冷意。

“师兄，”

沈霜璃轻声开口，却如钟鸣石落，“师尊还没有允许你死。”

她手中之剑微微颤动，却未归还。

牛德华怔住了。

曾经那个刚入宗门的小师妹，什么时候已经厉害到能在他毫无察觉下夺走佩剑？

他竟连丝毫反抗都做不到。

或许，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稚嫩的少女。

而他，却早已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废物。

他缓缓跪下，低头不语，额头抵着泥地，任由汗水与泪水交融。

他不觉得自己还能活，但这份拦阻却让他内心一片荒芜。

被救下，反而更痛苦。

【那么着急自杀做什么？可是想掩盖魔功的来历？！】

李沐阳的声音再度响起。

牛德华猛地抬头，面如土色，身子不停颤抖，声音沙哑中带着惶恐：

“弟子不敢……弟子只是……只是觉得活着太羞愧，太痛苦，已无颜面对宗门与师门……老祖若想问什么，弟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低头俯首，五体投地，几乎要将自己整个埋入泥土之中。

厉天行微微转身，脸色冷峻如霜，不怒自威。

“一切以老祖的话为准！牛德华，你老实受着！”

“是……”

牛德华怏怏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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