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人族万岁！

“昆仑宫的人，也不过如此。”

一道冷嘲回荡于战场上空，宛如雷鸣低吼，令人脊背发凉。

空地中央，原本平整的山地早已千疮百孔，被先前爆炸与冲击余波撕裂出一道道沟壑，碎石飞溅，尘烟如浪。

砰！

王守义如断线风筝般被掀飞，重重撞入地面，骨头断裂的声音几乎盖过轰鸣。他的身体拖出一道几十丈的深沟，滚滚黄土扬起一丈高。原本洁白如雪的道袍早已破成布条，灵甲碎裂、护心镜粉碎，一身护体灵光在空中闪烁两下，终究破灭无踪。

泥尘中，骨瓷菩萨一步踏来，形如巨像，四肢如陶胚干裂，身披瓷釉一般的盔甲，指间一枚卍字缓缓旋转，宛如死神的印记，缓缓抵在王守义胸前三寸。

嘶——

灵气如潮，沿着卍字符纹疯狂倒灌入瓷菩萨体内，王守义面色剧变，紫府丹田剧痛，仿佛被无形之手生生掏空。他咬紧牙关，一手结印，一手捏出两枚符箓，咒决未毕，符箓已炸开。

轰轰！

火符在骨瓷甲表炸出炽焰，然而火光刚燃起，便被其手指上密布的釉裂纹路反向牵引，火气顺着裂痕倒灌而回，将他焦黑的指骨吞噬，骨裂之声刺耳非常。

更可怕的是，那七道剑气凝成的北斗剑阵——他的成名绝技“七星连珠”，此刻竟被骨瓷菩萨头顶血髓金轮缓缓吸纳，剑芒暗淡，逐渐溶解成灵气流入其血红法相之中。

“道门的虫子。”

瓷菩萨低头俯视，骸骨面孔嵌着凶光，声音仿佛瓦罐刮瓷，令人毛骨悚然。“你师父没告诉你吗？陶瓷镇的窑火，可是专门煅烧你们这些正气凛然的道骨。”

“哈哈哈哈哈！”

笑声从四面八方回荡，仿佛有千万张瓷面鬼脸从破碎的陶壳中探头凝视。

王守义额头青筋暴起，丹田灵海迅速枯竭，连挡在身前的断刑剑也在哀鸣中失去光泽。他咬着牙支撑，却觉得浑身如陷泥沼，一寸寸沉沦。

“不行……真的到极限了吗？”

他眼中闪过不甘，心念百转，脑海中浮现起曾经在昆仑山顶雪夜修行的场景，曾立下誓言斩妖除魔，不负祖训。如今初出茅庐，却被压得连还手之力都无。

轰！

骨瓷菩萨五指展开，如抓陶胎般欲将他连人带剑捏碎。

“可恶……就这样倒下吗？！”

王守义怒吼，鲜血从唇边溢出，眼神却越发凛冽。

就在此时——

啪！

雷光乍现！一道银蓝色电芒从九霄落下，直劈在骨瓷菩萨肩头。

轰隆！

狂暴雷光炸裂，劈得骨瓷甲片飞散，那半边肩膀焦黑如炭，鬼火溅出数丈，发出刺耳惨叫！

“唔啊啊啊啊啊——！”

骨瓷菩萨痛极怒号，压迫王守义的力道也随之一松。

王守义终于脱力倒下，断刑剑失控滚落一旁。他气若游丝，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意识开始模糊。正当他以为命数已尽，一只手从他腋下托住了他。

“……你们……”

王守义艰难转头，看到几位本以为已逃走的斩妖师正拉他远离战圈。

“不是说……已经撤退了吗……”

他的眼角竟湿了，不知是尘土还是泪水。

这就是人族吗！

人族万岁！

人类的辉光万岁！

“说是要走来着，”叶灵儿看向前方那个挡在众人之前的身影，语气轻轻的，“可他说，不走。”

王守义勉强抬头，只见那道略显清瘦的身影站在前方。他肩不算宽，背却挺得笔直，如一杆孤旗。

风中，那人手中雷符还在闪耀，青蓝电光映得他一张脸俊得出奇。

“他……”

王守义指着那人，嘴唇哆嗦，“他……他的裤子……好像……要掉了……”

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鱼念念无语凝噎。

“……”叶灵儿轻咳一声。

“咳咳。”那人正是李沐阳，他眉角微抽，低头一看，果然——方才灵力暴走，炸断的腰带没及时绑好，裤腰竟有些松动。

他赶紧一手按住雷符，一手把裤子往上提了提。

“就说该用乾坤绑带的，图便宜图简单，还是不稳当啊。”

他小声咕哝一句，目光却始终牢牢盯着不远处正重整鬼火、阴气再凝的骨瓷菩萨。

战未结束。

但——

这一刻，他站在所有人前头。

雷光未熄，人心已燃。

……

“刚刚那一道雷，是你放的吧？”

骨瓷菩萨头顶烟雾缭绕，一大片白瓷釉面被雷火焦黑，血红色的裂痕蔓延至颈后，看起来宛如一尊遭天谴后的妖佛遗像。

她死死盯着李沐阳，狞笑中满是阴鸷与怨毒。

“雷不错，气势也足。”

她缓缓抬起那只被雷火灼过却仍泛着光泽的手臂，鬼火在瓷骨之间游走，似有灵体在其间挣扎啼哭。“但你这雷中正气虽纯……却还差了一味火候。”

她一边说着，白瓷手臂缓缓伸展，在指缝之间竟浮现出一幕幕残酷画面——

那是明德年间窑火冉冉之下，一个个少女眉眼如画却神情木然，默然跪入炉前，在火光与咒文中静静闭眼……

血祭之法悄然完成，白瓷的釉面由她们的骨血灌注才得圆满。

“用少女之骨铸佛身，借鬼意炼佛心。”

李沐阳望着那白瓷之下模糊的脸庞，只觉胃中翻腾，额角抽搐。

“你居然是靠血祭修成……还佛？你怕不是脑子窑火烧坏了吧？”

他只觉荒唐——骨瓷菩萨竟以鬼躯修佛念，还真把自己当成在超度众生？

这得是扭曲成什么样的认知？

而他并不知道，骨瓷菩萨诞生于一场三年大旱之中。

那时饿殍遍野、人吃人，朝廷赈灾如同虚设，她却以“血祭”为手段，将官员的失子重铸魂魄，也让那些被献祭者的家人得了活命的口粮。

在她眼里，这是一桩桩“自愿”的契约，悲悯的神迹。

“人间如炼炉，那我来掌火。”她曾这么说。

可现在，她只剩狰狞。

话音未落，骨瓷菩萨的双掌便缓缓合十，骤然一分！

轰隆！

她右掌急张，一瞬之间，那瘦弱的白玉之手竟化作遮天蔽日的山岳巨掌，通体遍布经文血痕，掌心喷吐红光，空间扭曲，一时间似要将整座山体拍成一张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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