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朋友都是自己争取的

此言一出，围观的诸人不由一怔。

李沐阳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他当初救塔千寻，不过是看在沈霜璃的面子上，并未深究这魔修少女的背景，如今却意外得知她与瑶池有过交集，倒成了一份不小的变数。

“哦？”他语气淡淡，眼神却渐渐变得锐利，“把你的消息说来听听。”

塔千寻抿了抿唇，眼中浮现一抹挣扎之色，忽而又郑重作揖，再度低声开口：

“晚辈想……在说出这些消息之前，与前辈做个交易。”

此话一出，四下瞬间哗然。

“好大的胆子！”

“她竟然还敢谈条件？”

“魔修果然天性奸诈！”

药长老勃然大怒，一甩袖子，怒斥出声：“放肆！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老祖不计前嫌收留你，是天大的恩情，你还敢提要求？！”

然而李沐阳却未动怒，只是抬手轻轻一摆，声音依旧平静：“无妨，让她说说看。”

他神色不变，却已经在心中列出了几个可能：或许是求他镇压魔刀之灵，亦或是想拜入门下，甚至索要某种秘宝。乾元界的修士在强者面前无非是这几类诉求，无甚稀奇。

此刻塔千寻腰间的魔刀已经开始哆嗦了。

【你想干嘛？我警告你，魂渊是因为有我才那么强，没了我，魂渊就是把普通灵器！】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李沐阳也不由一愣。

塔千寻沉默片刻，似是鼓足了全部勇气，低声开口，声音透着一丝倔强又哽咽：

“晚辈身世凄苦，自幼孤身在乾元界漂泊，无依无靠。被人察觉是魔修后，处处遭人敌视……曾有几个朋友，原本情谊颇深，然而一旦知晓晚辈身份，立刻翻脸——不问缘由，不问对错，只是想杀我。”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潮意，却强忍不落泪：

“晚辈……无奈之下，只能……只能将那些人全部杀了。”

四周一片死寂。

即便是修仙界，也少有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陈述自己曾‘杀尽旧友’的往事。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人信我，没人愿意靠近我。直到……直到前辈的弟子沈霜璃。”

她偏头望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沈霜璃，眼神颤了颤，像是在看一颗心底不敢触碰的珍宝。

“只有她，不曾因为我的出身就嫌弃我，也没有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转身离去。”

“所以……晚辈斗胆请求前辈，允我与沈霜璃结为挚友。别无他求。”

话音落下，她再次深深一揖，长揖不起。

这一瞬间，天地仿佛都安静了。

魔刀魂魄在刀鞘中瑟瑟发抖，一向聒噪的声音也像被掐断了似的，不敢多言半句。

药长老刚刚鼓起的怒气如被泼了盆冷水，只剩满脸呆滞。

李沐阳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然后转头看向沈霜璃。

只见沈霜璃也是一脸错愕，仿佛完全没有料到塔千寻会说出这样的话，眼底那一向冷淡的波澜中也泛起一丝暖意和疑惑。

“……就是交个朋友而已？”李沐阳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这也算是交易？”

塔千寻低着头，未作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对我来说，这已经是这世上最奢侈的愿望了。”

塔千寻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却微微发颤。那份从未轻易显露的期待，如今却在心底悄然滋长，带着忐忑，也带着一点从未奢求过的渴望。

她望着李沐阳的背影，眼神复杂。

她不是没想过交朋友，只是这个世界从不打算给她机会。

魔修两个字，就像一道天堑，将她与众人永远隔开。

七八年来，她孤身走在刀光血影之间，做她认为对的事，救她想救的人，可每一步都走得像是背负千钧。

魔道中人对她的行事作风嗤之以鼻，觉得她天真、迂腐、没资格站在魔道之中。

而正道那些自诩正义的修士呢？

他们见她披着魔气，就拔剑出鞘，毫无犹豫。她不曾伤人，他们便说她是阴谋未显；她救人性命，他们却怀疑她别有所图。

一次次的质疑，一次次的背叛，最终将她推到了一处无声无光的边缘。

她救过太多人。

有些人，最初对她感激涕零，说愿以性命报答恩情。

可当她坦然说出自己出身魔修之后，那些人眼中的感激就变成了惊惧与敌意，甚至还有人亲手将她身份告知宗门换取功绩。

她最难忘的一次，是在雪山中。

那年寒潮骤降，她寻路归途中发现了一名身负重伤的猎户，蜷缩在岩洞前，几乎奄奄一息。她狩得野兔，升火烤熟，将兔肉放在猎户面前。

“你吃了它，今晚就不会死。”她语气平淡地说完，转身离去。

她没有强迫他。她给了生机，也给了选择。

第二天，她返回时，只见猎户依然缩在原地，手里还握着昨夜未动的烤兔，已经结了一层薄霜。

第三天，他的脸上没有怨恨，只有一抹解脱般的平静。

他宁愿饿死，也不愿接受魔修的食物。

那一刻，塔千寻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荒谬的笑话。

从那之后，她再不与人多言，救人也好，杀人也罢，都成了一种纯粹的行为，与情感无关。

她依然杀恶人，依然解苍生之苦，可再不与任何人交心。

就像那次，她一夜之间诛尽作恶多端的城主一族。

有人骂她残忍，也有人偷偷放鞭炮感谢她，但她不在乎了。新的城主若还是一丘之貉，她便再来一次。她杀人，不为善恶争辩，只为自己的心安理得。

她身边唯一说话的只有那把刀——一把连她自己都不信的臭刀。

如今，面对李沐阳，她却罕见地生出了想争取一次的冲动。

“前辈……”她咬了咬唇，声音低而缓，“我想与沈霜璃做朋友。”

话出口，她就有些后悔。

她知道沈霜璃是李沐阳看重的人，若他不允许，她是绝不会强求的。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二字，她都知道自己很难拥有。

李沐阳一时间没说话，只是皱眉看着她。

塔千寻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被一根细线吊在悬崖边，一阵风就能吹散。

“这事要看沈霜璃怎么想。”李沐阳语气随意，“你想交朋友，干嘛问我？”

塔千寻愣住，怔怔看着他，像是没听懂。

“我是说，你想交朋友，就自己去问她，不用征求我的意见。”李沐阳耸耸肩，“我们现代人……朋友嘛，自己争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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