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白衣仙人

洞窟之中，阴气森然，泉水滴落声如幽灵低语。

玉罗真人双膝紧贴石地，神情如临深渊。

仙人站在她面前，白衣如雪，面容仍模糊得仿佛雾中影子，周身弥散出令人心悸的超脱气息。

她本不敢抬头，只是小心翼翼等待着，仿佛在等一场审判。

然而，等待没有带来仁慈，而是换来一声冰冷刺骨的嗤笑。

“蝼蚁就是蝼蚁。”

仙人声音淡漠，宛若在审视尘世的污秽，“本尊铺好了路，把饭送到你嘴边。你们连咽下去都不会，只会相互倾轧，彼此算计。就你们这点见识，也配窥觑成仙之道？”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霜刃，割裂玉罗真人残存的尊严。

她脸色一白，再白几分。

她曾是乾元界最具威势的女人，瑶池圣地主宰，众修仰望的剑上红颜。

但如今，却只能像条苟延残喘的狗，匍匐在一个陌生仙人的脚下，不敢抬头，哪怕回应也要带着颤音。

“晚辈知错……请仙人……开恩。”

她几乎将额头磕进泉水中，湿冷的寒意从肌肤透入骨髓，刺得她背脊发凉。

沉默又持续了几个呼吸。

仙人似乎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叹息一声，语调微缓，却仍带着俯瞰众生的傲慢：

“也罢，本尊就再给你一条生路。”

玉罗真人眼底立刻划过一丝惊喜，刚欲开口，仙人却冷冷地接道：

“你与那老和尚原本走的路虽伤天和，却也勉强在天道允许之内。可如今你自己将局势搅得污浊混乱，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下一瞬，玉简猛然震动，一道幽幽低鸣从中传出，仿佛万千虫蚁在古木中钻动，玉罗真人神色骤变，只觉一阵眩晕从脑海翻起。

低头一看，玉简上正有无数繁密的小字缓缓浮现，每一行都泛着淡淡黑芒，那些文字仿佛会动，若盯得太久便会被其勾魂摄魄。

“本尊赐你此法，练与不练随你。”仙人淡漠道，“自此之后，除非你能踏入三劫境前一步，再无资格与我联系。言尽于此。”

话落，白衣仙人身形如风中烛火般渐渐虚化，最终消散在洞中幽暗之中，只留余韵萦绕泉畔。

玉罗真人低头拜伏，额头紧贴地面，语气低若蚊鸣：“玉罗……谢仙人传教之恩。”

声音在空旷的洞窟中飘荡，化为无声。

然而，仙人一走，她眼中的谦卑与顺从立刻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幽深难测的冷意。

她缓缓起身，望向虚空中仙人消散的方向，沉吟片刻，忽地皱眉。

“……怎么有点眼熟？”她喃喃低语，眯起眼仔细回忆，脑海中却缓缓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双眼神，那淡淡的鼻音，还有那挥袖之间似曾相识的神韵……

“有点像……万剑山庄那个疯子老祖？”

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她就立即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胡思乱想。那人浑身剑气横行，一看就是个粗鲁剑修，而这位仙人分明是法修一脉，神魂精微，气息纯正，不可混为一谈。”

她摇了摇头，将杂念暂时压下，转身回到寒泉旁，双手颤抖着重新展开玉简。

第一页所载，是一段稳定修为、压制丹毒的秘术，她凝神研读，片刻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总算，不会再跌境了。”

然而，当她翻到第二页开始细看那所谓“更进一步”的成仙之法时，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一行行内容，不再是温和的调养法门，而是极端、残酷、甚至可以说是疯魔之术。

夺魂炼婴、逆轮回、以万灵之血祭天、以人道之念筑基、以天道之逆成仙——每一项都与她曾信奉的“瑶池圣德”背道而驰。

她面色惨白，喉咙发紧，几欲呕吐。

半晌，她终于合上玉简，低头苦笑：“若真照这功法修行，本尊便不再是仙门中人，而是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修了……”

她低头望着自己染血的手掌，忽然苦涩地一笑：“但现在的我，与魔修又有何区别？”

四下寂静，唯有泉水滴落在石面上，像是在为她此刻的挣扎无声哭泣。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那洞顶昏暗的天幕，眸中不再迷茫，只剩下一抹执念燃烧的微光。

她想起自己师尊劫死时的笑容，想起昔年同门一个个倒在雷劫下，神魂俱灭的哀鸣。

他们曾被称为圣地天骄，他们倾尽一生，只为求一个“仙”字。

但天道不容，世人诛之。

现在——

她终于懂了。

“若成仙之道真为天所禁，那便是天错，不是我错。”

玉罗真人缓缓站起身，披风在山风中翻卷，她捧着玉简，望向天顶，声音如誓言：

“哪怕万人唾骂、天地不容，哪怕沦为魔修，堕入无间地狱——”

“我也要成仙！”

轰——！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瑶池圣地的上空瞬间炸开一道苍白电弧，将整片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玉罗真人仰头不避，电光在她脸上反射出诡谲的光影，那一刻，她的双瞳仿佛映出了整个乾元界的雷霆——

面对这煌煌天威，她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

桃林深处，霞光潋滟。

归墟——传说中万灵止步、天道难窥之地，被无数修士视为绝境的所在，今日却美得近乎不真实。

万千桃花随风飞舞，花瓣簌簌飘落，如同霞光碎玉在空中流转，桃林深处香气氤氲，似乎连天地法则都在这一方桃林中失了锋芒，显得温柔起来。

站在古老桃树下的白衣男子，手执一柄羽扇，风姿卓绝。身形挺拔如松，气息轻缓内敛，却仿佛能与天地气机共振。他低垂着眼眸，眸中倒映着漫天花雨，眼神淡漠而空远，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弧度，既像在怀念，也像在思索。

“归墟……世人皆以为这是一处死地，殊不知，归墟之中却藏着这等静美。”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天生的威压，如夜色下的潮水缓缓漫来，令人心悸。

就在此时，一缕媚意之音从他身后悄然响起，柔若春风，带着丝丝入骨的轻佻：

“剑尊今日又去哪里蛊惑那些愚蠢的蝼蚁了？收获如何？若是无果，不如来我这儿……收点甜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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