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所谓平衡
并不大的声音在已成废墟的红袖绫传开。
华服青年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怨怼，“夏国欠那些人的，所以给他们抚恤费。那夏国欠我家的呢？只有一个元嘉侯吗？”
“你问我为什么要贪墨那些抚恤费？我当然要贪！那本就该是我的！是我父亲拼死守护，才有了如今的夏国，才有了他们的安生日子？我拿他们点钱怎么了？”
几名法相境闻言叹了口气。
沈凌冷笑一声，“冥顽不灵。照你的意思，你觉得你父亲为这个国家牺牲，但夏国却亏待了你？于是去找那些同样在战场上牺牲之后，获得抚恤费的烈士遗孀？你是觉得那些钱，就足够买他们的家人吗？”
沈凌不懂华服青年的父亲做过什么事，而且对方的逻辑她也理解不了。
“我生来觉得天地不公，我就可以报复着天地间的每个人？”
“凭什么有的人生来高高在上，有的人生来只能在泥土里挣扎求活？你们生来便受天地偏爱，那我抢你们点，很合理吧？”
“而我现在有实力提着你脖子，合理的报复你？即便我此前都不认识你？但凭你生来锦衣玉食，我却只能在泥土里求生，这边是这天地欠我的，现在我从你身上要回来，很合理吧？”
华服青年脸色涨红，支支吾吾的说道，“这，这岂能一样？”
沈凌懒得再多话，此时，周围已经围上来了许多人。平阳城的大阵也悄然开启，对准着沈凌。不过沈凌对此无所谓，她扫了一眼周围民众，打算直接将华服青年明正典刑。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好热闹啊？你们这么热闹不叫孤啊？”古月慢悠悠的走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参见王上！”
顷刻间，包围过来的强者，包括几尊法相境在内，连同周围民众，全部恭敬的跪在地上。
古月在夏国的威望很高，由此就可以见到。
古月走到沈凌身边，看也不看华服青年，对沈凌说到，“把他交给孤，孤来处置他，如何？”
说这话的古月是笑着的，但说出来的话，却也是毋庸置疑的。此刻，她不是沈凌的师姐，而是夏国的王！
先前叫嚷着夏国欠他的华服青年，此刻看见古月，却只敢缩着脖子。并且因为被沈凌提在半空，导致他缩脖子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沈凌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人交出去，而是目光直视着古月，问道，“你知道他做的事，对不对？”
刘阳能知道是谁贪墨了那笔钱，那古月没可能不知道。沈凌不止一次听苏白说过，古月的能力在她之上。如果是苏白坐在那个位置上，她都会知道。那古月就更会知道了。
甚至，有那些人因为没有领到抚恤费而受苦，古月也知道。
“对，我都知道。”古月坦然承认，“所以我现在来处理了，把人交给我。”
沈凌看着古月，古月也安静的看着她。
二者安静对视片片刻，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另一边，月丛霜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老者，“没想到，神火境竟然也会来这样一个小国蜗居。古月是有本事的，你这样的人都能招揽。”
老者看着月丛霜，脸上满是凝重，闻言说道，“只是曾经的神火境罢了，如今年迈，一身气血早已衰败。哪里还当得起神火至尊之威。”
“不只前辈找我，所谓何事？”
“没什么，来看看你。”月丛霜微微一笑。
老者：...
曾经的神火境，也是神火境。如今一身气血衰败，神火几近熄灭，的确没有神火之威。但其实力，也远超寻常法相巅峰或者半步神火。
沈凌纵然战力竟然，其洞天境的修为，也最多应付寻常法相。眼前的老者，绝非她能够应付。
对这位老者来说，他只需要一个眼神，沈凌连反抗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在
所以月丛霜站在了这里。
转过身，月丛霜俯瞰下方的平阳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她来这里是为了学习一些东西，并且来之前是充满期待的。但在来之后，这里却并没有回应她的期待。
下方，沈凌短暂的和古月对峙之后，到底还是松开了手，肃杀的气息为之一松。
立刻便有两人走过来，将元嘉侯押走。古月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跟着我来吧。”
随即，有人来驱散围观的民众。一场闹剧消弭于无形，民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惋惜这场热闹结束的太快，但又高兴于竟然见到了王上。
————
宫殿中，夏国的其余六位侯爵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赶来。
古月提着元嘉侯走进宫殿，将他一把扔到了地上。
几位侯爵看着古月面无表情的脸，彼此对视一眼，纷纷出言求情。
古月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着元嘉侯，平静的说道，“其实我很早就想杀你，你知道吗？”
华服青年身子一颤，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惶恐。
“王上，你不能杀我！我父亲为你流过血，他为夏国拼过命啊！”
“我知道。”古月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其余几位侯爵，“几位，在为他求情之前，我想问你们，还记得我们当初一起创立夏国的誓言吗？”
“那自然是记得的。”几位侯爵点头。
另一位侯爵说道，“我们要创建一个不一样的国家，可以让天下民众都好好的生活在这里。不会有资源分配不均...我们一直在努力。”
“记得就好，那不妨听听他做过什么。”古月指着元嘉侯说道。
“贪墨烈士抚恤费，致使无数烈士家属承受人亡之后，还要家破！”古月声音冰冷。
几位侯爵各自对视一眼，脸上也有些怒其不争。但还是纷纷开口，“毕竟是文兄之后，文兄...”
古月摆摆手，“你们来之前都知道了，但你们以为只有这件事吗？”
古月看向华服青年，“杀人，夺宝。元嘉侯有个外号，叫过境凤凰，知道什么意思吗？无宝不落！”
“很多人都受过你父亲的恩惠，并且孤也因为你父亲，对你缕缕纵容。而靠着这些纵容，你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古月取出几枚玉简，随手一挥，玉简落到几位侯爵手中。
他们神念扫过，脸上纷纷露出震惊之色。随即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华服青年，眼前的青年眉清目秀，相貌俊朗，明明是一派丰神朗玉的长相，很讨他们这些长辈喜欢。
此刻看起来，竟然这般面目狰狞。
“你们还要为他求情吗？”古月平静的说道。
一位侯爵叹了口气，说道，“王上，他做的这些事，确实是死不足惜，但能否看他父亲的面子上，只留他一命？”
古月摇了摇头，走到华服青年文荀面前。文荀则不断后退，身体不断的颤抖。他知道，他今天走不掉了。
“不！王上，你不能杀我！”
“我父亲为夏国流过血，他为夏国拼过命！”
古月静静的看着他，“我很早就想杀你，真的。当初和你父亲，还有你这几位伯父，立志建立夏国。是怀揣着大志向，想为人族的未来拼一个可能。”
“为无数连生存都艰难的人族民众，博一个可能。”
“不幸，你父亲在这个过程中牺牲了。但只有你的父亲流过血，只有你的父亲拼过命吗？”古月问道，“你这几位叔叔，哪一位没有在战场上流过血，哪一位没有在战场上拼过命？”
古月叹了口气，“但你父亲毕竟死了，留下了你，你不是很争气，我知道。你成天喊着夏国愧对你，愧对你父亲。我也承认，你父亲的功绩，他死后只给你留了一个爵位，确实不够。”
“但是夏国就这么大，资源就这么多。我当初建立夏国，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分配到资源，而不是只是为了将所有资源供应给一部分人！”
“所以没有多余的资源给你，不单单是你。我，你的这几位侯爵叔叔，都一样。”
“但你不服，你觉得夏国欠了你，很多东西就该是你的。所以你巧取豪夺，我都知道，我都没有说。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明白，我希望你只是不理解，只是有怨气要发泄。”
“我以为你总会明白，而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看在你几位叔叔的面子上。看在很多人稳定的面子，总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刻薄寡恩的君王吧？父亲为夏国征战牺牲，儿子没几年就被我杀了？”
“可你实在不知悔改啊，一而再再而三。”
“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一直放任着你吗？在我们建立的规则里，你就像是唯一能够破坏规则的人，要这样下去多久呢？”古月自言自语的说道，伴随着她呢喃，那股杀意也是越来越炽烈。
“你听的懂我的话吗？”
华服青年听不懂，但他知道他快要死了。并且这件事在无可挽回的发生，“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他看向那几位侯爵，目露希冀，“我父亲生前和你们是好友，他救过你们的命！你们快救我啊！”
几位侯爵叹了口气，目露不忍，却到底偏过头去。
“乖！安静些，很快就结束了。”古月伸出手，按在文荀的脖子上，轻轻用力。
咔嚓一声，青年眼中的恐惧涣散。
“王上。”几位侯爵喊了一声。
一位侯爵忍不住说道，“王上，若是日后我们身死，我们的后代也会这样吗？”
古月没有说话。
另一位侯爵说道，“你这是什么话，若这是我的后代，我亲手弄死！”
“我等做的是大事，若后代是这个样子，还惦记后代。那趁早离去好了！”
先前开口的那位说道，“你们这是什么话？我也只是一时感叹罢了。”
古月站起身，挥了挥手，“你们先走吧，让我安静一会。”
几位侯爵闻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行礼告辞。
片刻后，沈凌走了进来。
“你都看到了，这个交代如何？”古月没有转身，自顾自的说道。
沈凌走进来，看了一眼华服青年的尸体，开口问道，“你不杀他，是为了稳住国内的各方势力？”
“对啊，他父亲为我战死，转过身我却将他儿子杀了？你让那些人怎么想？”
古月笑了起来，“别去说那些烈士家属，你知道的，在很多人眼中，那些人并不重要。在很多人眼中，这位元嘉侯才是真正的烈士家属。至于那些民众，不值一哂。”
沈凌沉默了一会后，问道，“你很想杀他，那你有没有放任他的行为？让他自取灭亡？”
“人心难测，”
古月嗤笑一声，“他不该杀吗？他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拎出来都够他死了！但我一直在侧面劝诫他，通过他身边的人告诉他文太清的理想。”
“他不听啊！”
“他嘴里始终按着夏国欠他的，与其说是他真的怀着这份愤懑，倒不如说是他意识到，这是他最好的挡箭牌。”
沈凌眉头忍不住皱起，“那些最开始，怀揣着理想跟你一起建立夏国的人呢？他们就看得下去这畜生的所作所为？这不是在破坏你们建立的夏国吗？”
“因为人心难测啊？你看你都会想，我是不是故意让他自取灭亡？又何况说其他人了？所以只要我杀了他，无论我怎么解释，都会有人用他理解的方式，去理解我的行为。”
“为了平衡，总归是要做出取舍。”
沈凌听懂了，“所以你知道他做了很多天怒人怨的事，也知道夏国有很多人因为他在受苦，他贪墨了很多人的资源。但为了平衡，你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没有我出手，你还会忍他多久？”
古月想了想，说道，“也不会忍太久了，我已经知道他不会改正。他做到这一步，也差不多该死了，你只是恰逢其会。”
这句话表明了一个意思，做到这一步。
那如果没有做到这一步？如果文荀只是过分，没有去触碰古月的底线。而为了维护平衡，文荀也不会死。
沈凌心里明悟。
所以说白了，文荀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身上的价值护不住他了。只要他或者能维系平衡的价值够大，他就能继续天怒人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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