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章 始皇震怒，召回扶苏
咸阳城外的渭水支流，数月前还淤塞干涸的几条旧河道，如今水声潺潺。
新修筑的堤坝并不算特别规整，带着些赶工的痕迹，但引来的水流却实实在在地滋润了两岸的农田。
一些胆子大的农夫，正蹲在田埂上看着自家田里泛着水光的泥土，脸上是久违的舒展，虽然还夹杂着几分对未来的不确定。
“嘿，老三，你家那头犟驴拉的新犁，听说好使？”一个老农朝着邻居喊道。
“好使！省劲儿多了！”被叫做老三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那个啥‘格物院’弄出来的，说是改了犁头角度，省牲口力气。刚开始还怕不好用，没想到真不赖！”
“那‘格物院’，还有那个新开的木官坊，净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老农咂咂嘴，“前儿个我家小子去领救济粮，回来说官府在招工，去学做啥轴承、齿轮，工钱还行，就是不知道靠不靠谱。”
“管他靠谱不靠谱，有活干，有粮领，比以前强。”老三拍了拍身上的土，“听说城里也干净多了，以前那些泼皮无赖，最近都不敢露头了。”
这些变化，细微却真实，如同春雨般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咸阳城的肌理。
将闾设立的“格物院”，虽然被许多守旧派视为奇技淫巧、不务正业，却在蒙毅的支持和监督下，开始展现出它的价值。
除了改良农具，几个冶炼匠人正对着一堆焦炭和铁矿石较劲，试图找到提高钢铁产量和质量的方法；
另一边，几个人则在试验不同的植物纤维，想要造出比竹简更轻便、比缣帛更廉价的书写材料，尽管目前的产品还粗糙得像草纸。
木工作坊里，改良后的独轮车、双轮车被制造出来，虽然样式简单，但承重和耐用性都有所提升，开始小批量地供给城防营和官府使用。
甚至连一些弩机的关键部件，也在尝试用更精密的工艺制作，以期提升射程和准度。
举报箱制度虽然因赵高一案蒙上阴影，但在赵高倒台后，反而有了新的生机。
一些涉及到基层官吏欺压百姓、或者工程偷工减料的举报，被蒙毅派人核实后，迅速得到了处理。
虽然无法根除所有弊病，但至少让底层民众感受到了一丝希望，也让一些官吏有所收敛。
这些看似胡闹的举措，在将闾有条不紊的推进下，正一点点撬动着这个庞大帝国的某些角落。
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汇总到将闾的书案上。
“殿下，引水渠第一期工程基本完工，周边数万亩农田受益。”
蒙毅放下手中的一份简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振奋，“木官坊那边，新式车辆和改良农具的反馈也很好。格物院那边虽然进展缓慢，但方向是对的。”
将闾点点头，脸上脸上并无太多波澜，只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格物院那边，纸张和冶炼是重中之重，告诉他们，不计成本也要尽快拿出成果。至于其他的，稳步推进即可。”
“诺！”蒙毅应道，随即又有些迟疑，“殿下，最近弹劾您的奏章，怕是已经堆满陛下的案头了。”
将闾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雪片般飞去才好。若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显得我们无能。”
蒙毅看着将闾平静的神色，心中稍定。
这位殿下，似乎永远都胸有成竹。
......
东巡途中，行辕之内。
嬴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面前的案几上，堆放着一摞摞竹简，全是弹劾将闾的奏章。
言辞恳切者有之，痛心疾首者有之，添油加醋、罗织罪名者更是不在少数。
“荒唐！胡闹！”
嬴政猛地将一卷竹简摔在地上，“竖子！朕让他监国，是让他稳定朝局，不是让他拆了祖宗的基业！”
奏章里，将闾的罪状罄竹难书：擅杀大臣，滥用职权，任用私人担任重要职位，大兴土木（指水利和工坊），耗费国帑，鼓励奇技淫巧（指格物院），扰乱纲常……
每一条都足以让嬴政怒火中烧。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老臣宗室痛哭流涕、指天画地的模样。
然而在这些声色俱厉的弹劾奏章之外，还有几份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密报，内容却截然不同。
密报里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有平铺直叙的事实：某处水渠修通，灌溉几何；某作坊产出新式工具，效率提升几成；城中治安好转，斗殴盗窃案减少；甚至提到了“格物院”正在尝试改良纸张和铁器……字里行间，透着一种与弹劾奏章截然不同的、带着生机的秩序和效率。
嬴政皱着眉头，反复看着这些截然相反的信息。
一方面，是将闾近乎无法无天的举动，挑战着他建立的帝国秩序；
另一方面，却是这些举动带来的、隐约可见的积极变化。
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和困惑。
“陛下息怒。”
随侍在侧的李斯躬身劝道，“监国公子年轻，行事或有急躁之处，但其心……”
嬴政摆了摆手，打断了李斯的话。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似乎穿透了行辕的帷幕，望向遥远的咸阳。
脑海中，那句曾让他心神不宁的谶言再次响起：“祖龙死，地分崩，有变数自东方来，掌乾坤，续国祚，或坠深渊，或耀万古。”
变数……将闾，这个他一度并不看好的儿子，自东方边郡而来，如今在咸阳掀起如此波澜。
他究竟是那个“变数”吗？
是延续大秦国祚的希望，还是将帝国拖入深渊的祸根？
嬴政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散发开来。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亲眼去看看。
“传令！”嬴政沉声道，“车驾加速，即刻回銮！昼夜兼程！”
“诺！”
“另，密令，召上郡扶苏，速回咸阳！”
李斯心中一凛，陛下这是要……他不敢多问，立刻躬身领命。
始皇帝加速回銮，并召长公子扶苏回京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迅速传遍了咸阳。
廷尉府大牢深处，蜷缩在草席上的赵高听到这个消息时，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挣扎着爬起来，枯瘦的手抓住牢门，指甲深深陷入木头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回来了！陛下回来了！将闾小儿，你的死期到了！哈哈哈……”
绝望中滋生的希望，让他几乎疯狂。
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旧贵族和官僚们，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们暗中串联，摩拳擦掌，准备在嬴政面前狠狠参上将闾一本，将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和惊吓百倍奉还。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将闾被废黜、甚至赐死的下场。
一时间，咸阳城刚刚平息的暗流再次汹涌起来，气氛变得异常诡谲。
风暴的中心，将闾的府邸却依旧平静。
蒙毅将嬴政回銮并召回扶苏的消息禀报给将闾，神色间带着一丝凝重。
将闾正在看一份格物院送来的关于改良冶铁炉的初步构想图，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无波：“知道了。”
“殿下，陛下此番回銮，来势汹汹，又有扶苏公子……”蒙毅欲言又止。
扶苏素有贤名，深得儒生和部分朝臣拥戴，他的归来无疑会给本就复杂的局势增添更多变数。
将闾放下图纸，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向外面湛蓝的天空。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邃如夜空。
“该来的，总会来。”
他缓缓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是考验，也是机会。”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从嬴政踏入咸阳宫的那一刻，才算正式开始。
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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