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章 嬴政:有朕多年的风范
麒麟殿内,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只有杜周宣读罪证的回响,似乎还萦绕在梁柱之间,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御座之上,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嬴政的目光,缓缓从那些呈上的物证——淬毒的丹丸、密谋的书信、诅咒的符箓上移开,最终落在了跪伏于地的冯去疾、冯劫等人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狂怒的表情,反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但这冰冷之下却蕴藏着比雷霆更令人恐惧的威压。
“丞相,御史大夫。”
嬴政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方才你们哭嚎震天,言之凿凿,称将闾坑杀方士,乃千古暴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如土色的官员,“那么现在,你们告诉朕这些是什么?”
他随意地指了指殿中陈列的罪证,“这些意图毒杀朕、诅咒朕、勾结六国余孽、祸乱朝纲的奸贼,朕该不该杀?”
冯去疾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一心维护的高人,竟是这般蛇蝎心肠的恶徒。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冯劫更是面无人色,汗出如浆,叩首在地,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臣……臣昏聩,臣失察,臣……罪该万死!”
“昏聩?失察?”嬴政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度嘲讽的弧度,“朕看,是利令智昏!是被人蒙蔽,还是甘心同流合污,嗯?”
这轻轻的一声“嗯?”,如同重锤砸在众臣心上。
尤其是那些方才跟着摇旗呐喊的官员,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陛下息怒!”
李斯适时出列,躬身道,“冯相、冯大夫或为奸人所蒙蔽,然失察之罪,亦不可恕。至于其他附议官员多是人云亦云,不明真相。陛下圣明,必能明断。”
嬴政冷哼一声,目光在李斯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冯去疾和冯劫身上:“冯去疾、冯劫,身为丞相、御史大夫,不能明辨是非,险些酿成大祸,即日起,罢黜官职,闭门思过,听候发落!”
对于其他弹劾的官员,嬴政并未一一追究,只是冷冷道:“尔等身为朝廷命官,遇事不察,听风是雨,险为奸佞张目!各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雷霆落下,却又留有余地。
罢官,而非赐死;
罚俸,而非下狱。
帝王的权术,可见一斑。
但对冯去疾、冯劫而言,这已是政治生命的终结。
两人瘫软在地,面若死灰,被殿前武士半拖半扶地带了下去。
处理完这些,嬴政的目光转向廷尉府官员:“廷尉府那边,赵高一案,牵涉方士者并案处理,严加审讯,务必彻查到底,所有罪证逐一核实,依法处置,不必再报。”
此言一出,虽然殿中无人提及赵高此刻的境况,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曾经权倾朝野的中车府令,他最后的指望,随着方士案的真相大白,已彻底化为泡影。
阴暗的牢狱深处,等待他的,只剩下绝望的结局。
朝堂上的风向,彻底变了。
方才还汹汹而来的弹劾浪潮,转瞬间烟消云散。
嬴政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的将闾身上,眼神复杂。
有审视,有惊异,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或许可以称之为满意的情绪。“将闾。”
“儿臣在。”将闾微微躬身。
“方士一案,你查得很好。”嬴政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当断则断,雷厉风行,有几分当年朕平定嫪毐之乱的风范。虽手段酷烈,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此番你为大秦,清除了心腹大患。”
这评价不可谓不高!
满朝文武,包括一直沉默的扶苏,都微微变色。
嬴政又看向杜周:“此人何名?”
将闾道:“回父皇,此乃儿臣于少府中提拔的属官,杜周。”
“杜周。”嬴政看向他,带着一丝赞许,“能于微末之中察觉巨奸,整理案卷条理清晰,呈堂证供,言语得当,是个人才。”
他转而对将闾道:“你提拔此人,眼光不错。知人善任,方能成事。”
杜周激动得满脸通红,再次跪下:“臣惶恐!皆赖监国公子信任,陛下圣明!”
随后,嬴政的目光投向了蒙毅:“蒙卿。”
蒙毅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在。”
“监国期间,你辅佐公子,整肃咸阳,稳定朝局,恪尽职守,未曾懈怠。”嬴政微微颔首,“上将军之职,你担得起。继续尽心辅佐,莫负朕望。”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不负监国公子信任!”蒙毅声音洪亮,透着坚定。
连续的肯定和褒奖,让殿内气氛彻底扭转。
那些原本准备看将闾笑话,甚至等着分一杯羹的官员,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心中翻江倒海。
怎么会这样?
陛下竟然……竟然完全采信了将闾的说辞?
还对他大加赞赏?
那他们之前的弹劾,岂不都成了笑话,甚至还引火烧身?
冯去疾和冯劫的下场就在眼前,谁还敢再多说一句。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朝会即将尘埃落定,各自盘算着如何回去弥补,如何向这位看似地位更加稳固的监国公子示好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名年纪稍轻,但看服饰也是九卿之一的官员,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排众而出,跪倒在地:“陛下!”
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这又是哪位不怕死的?
那官员叩首道:“陛下明察!方士之罪,天地不容,监国公子将其清除,实乃大功一件!臣等万分钦佩!然……”
他话锋一转,“然,监国公子在处置其他政务上,亦有几处,臣等愚钝,百思不得其解,恐有不妥之处,不敢不奏请陛下圣断!”
来了!
众人心中一凛。这是要换个方向进攻了。
嬴政眉毛微挑,示意他说下去。
那官员定了定神,朗声道:“其一,监国公子骤然提拔杜周等人,委以重任,虽今日证明杜周确有才干,然当时提拔,是否过于草率?蒙毅将军忠勇可嘉,然骤升上将军,统领京畿兵马,是否合乎祖制旧例?此举恐有‘唯亲是举’之嫌,易使朝臣离心。”
“其二,公子推行宫廷用度改革,削减用度,裁撤宫人。看似节俭,然皇家威仪关乎国体。过度削减恐伤体面,更波及宫廷相关营造、采买诸事,影响甚广,此举是否真能利国,抑或……动摇国本?”
“其三,公子设立所谓‘格物院’,聚集工匠耗费钱粮,研究水车、曲辕犁尚可,然亦闻其中多有奇技淫巧之物,耗费国库,不务正业。长此以往恐滋生玩物丧志之风,非国家之福!”
这三条指控,虽不如“焚书坑儒”那般耸人听闻,却也直指将闾监国期间的核心举措。
用人、财政、创新,条条都打在关键点上。
而且言辞相对委婉,打着“为国请命”、“愚钝不解”的旗号,让人难以直接斥责其居心叵测。
刚刚缓和下来的大殿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百官的目光,在嬴政、将闾和那位发言的九卿之间来回移动。
将闾依旧站在那里,脸上波澜不惊,仿佛那些指控与他无关。
御座之上嬴政听完,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将闾,这一次,眼神中探究的意味似乎更浓了。
这麒麟殿上的风波,显然还未平息。
新的较量,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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