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章 白天和晚上是两个不同的男人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紧张之后,这座帝都似乎终于恢复了秩序,但那秩序之下,涌动着的是对监国公子将闾更深的敬畏。
这一个月里,将闾的生活似乎变得极有规律,也极富……某种戏剧性。
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杀伐果决、条理清晰的监国公子。
监国府邸内,政令如流水般发出,新政的各项措施在经历短暂的动荡后,以更强的力度推行下去。
杜周等一干新提拔的干吏,如今更是唯将闾马首是瞻,效率惊人。
无论是关中水利的后续修缮,还是农商署对物价的调控,亦或是格物院新技术的研发,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偶尔嬴政会召见他询问政务,言语间虽不乏敲打与试探,但更多的还是倚重与信任。
将闾应对得体,既展现能力又恪守本分,让嬴政挑不出错处。
然而一旦处理完公务,将闾便仿佛换了个人。
咸阳城外的驰道上,时常能看到一人一骑绝尘而去。
那匹神骏非凡、毛色如雪、四蹄却仿佛踏着火焰的金络踏雪,驮着它的新主人,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关中平原。
将闾骑着嬴政送的金络踏雪马背之上,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身下传来的澎湃力量,脸上会难得地露出一丝畅快淋漓的笑容。
那是属于年轻人的恣意与张扬,与他在朝堂上的沉稳冷静判若两人。
回到监国府邸,等待他的,除了堆积如山的竹简,还有那十位嬴政赏赐的绝色舞姬。
丝竹管弦之声时常从府邸深处传出,伴随着曼妙的舞姿和娇媚的歌声。
将闾有时会坐在廊下端着酒爵,看似漫不经心地欣赏着眼前的歌舞升平,目光偶尔扫过那些精心挑选、各有风情的女子,却又像是在透过她们看着别的什么。
这般景象,自然也落入了咸阳城无数双眼睛里。
有人暗自嘀咕,说监国公子少年得志,终究难免沉溺于享乐。
也有人觉得,公子连番经历大变,平定叛乱,殚精竭虑,如今稍作放松,也是人之常情。
更有心思深沉者,认为这是公子刻意为之,是在功高震主之后,向陛下、向天下人展示自己并无更大的野心,所求不过宝马美人,以求自保。
无论外界如何猜测,将闾依旧我行我素。
白日勤政,夜晚纵情(至少表面如此),将一个功勋卓著却又懂得享乐的监国公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只是,有人却在这份享乐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失落与不安。
芈彤独坐在自己雅致却略显冷清的院落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漆案。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庭院中的几株翠竹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透她心底的那一丝凉意。
算起来,从她被赵高送到将闾身边,到如今已有两个多月。
最初的那段日子,充满了试探、危险,也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
她看着这个年轻的公子如何在权力的漩涡中步步为营,如何以雷霆手段扫除障碍,心中既有恐惧,也有一丝莫名的钦佩。
而他对自己……起初是带着审视和征服欲的占有,但渐渐地似乎也多了一份不同。
他会和她说一些朝堂之外的事情,会偶尔在她面前流露出片刻的疲惫,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抱着她沉默良久。
那段时间,他几乎夜夜都来她这里。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炽热的、几乎要将人融化的力量,也能感受到他在那力量之下隐藏的孤独与压力。
身为亡国公主,她本该恨他,利用他,可不知不觉间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她甚至开始习惯他身上的味道,习惯他有力的臂膀和腰子,习惯了每夜一日,然后躺在他怀中满足熟睡到醒来。
可是自从那场兵变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
他来得越来越少,有时一连几日都不见人影。
即便来了,也常常只是坐一会儿,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或者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发泄一番,眼神深处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平静。
那匹叫金络踏雪的千里马,还有那十个新来的舞姬,似乎占据了他所有的闲暇时光。
芈彤心中像是堵了一块石头,闷得发慌。
她是谁?
她是前楚高贵的公主,是身负国仇家恨之人。
可现在她却像一个深闺怨妇一样,在这里计算着一个男人来看她的次数?
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最近总有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里。
说某某大臣又向监国公子进献了绝色家人子,说哪家贵女对公子暗生情愫,托人递话……这些消息像针一样,一下下刺着她骄傲的心。
凭什么?
论容貌,论身段,论风情,她芈彤哪点输给那些女人?
为什么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热情?
难道真的只是玩腻了?
还是说,在他心里,自己和其他女人根本没什么不同?
不!她不甘心!
那份源自骨子里的骄傲和不服输的劲头,让她无法再这样坐等下去。
她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是夜,将闾刚从演武场回来,卸下一身汗水,换上宽松的常服,正坐在书房里,就着灯火翻看一份来自三川郡的军报。
亲卫通报说芈彤求见时,他微微挑了挑眉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芈彤推门而入,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
她今晚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袭水红色的轻纱罗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平日里清冷的眉眼间,此刻带着几分刻意压抑的幽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殿下。”她盈盈一拜,声音比平时更柔了几分。
将闾放下竹简,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这么晚了,美人寻来可是有事?”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却又不像在看一个下属或敌人,更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或者……一个有趣的猎物。
芈彤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原本准备好的质问,到了嘴边却有些难以启齿。
她咬了咬下唇,强自镇定道:“殿下近来似乎颇为繁忙,妾身……”
话未说完,将闾忽然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带着刚沐浴过的水汽和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充满侵略性的男子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芈彤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将闾却不容她退缩,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揽入怀中,一个旋身便将她按坐在了自己刚才坐着的宽大椅子上,而他则顺势欺身而下,双臂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她困在了自己和椅背之间。
距离瞬间拉近,芈彤甚至能看清他漆黑瞳孔中映出的自己那张微微泛红、带着惊慌的脸。
“怎么?”将闾低头看着她,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几日不见,便这般想念本公子了?”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和强势,彻底打乱了芈彤的阵脚。
她原本积攒的勇气和怨气,被他这一下弄得七零八落。
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心跳也漏了半拍。
“殿下……”她试图挣扎,却被他牢牢禁锢着,只能仰视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朗却又带着几分邪气的脸。
“说吧,到底何事?”
将闾的手指轻轻勾起她一缕垂落的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眼神却依旧锐利,仿佛能看穿她心底所有的不安和算计,“莫非是嫌弃本公子冷落了你?”
被他一语道破心事,芈彤又羞又恼,索性豁出去了,抬起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带着委屈和控诉:“殿下府中美姬如云,又有陛下赏赐的良驹为伴,自然……自然是忘了妾身这个旧人了。”
“哦?”将闾眉毛一扬,似乎觉得有趣,“吃醋了?”
他俯身更低,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本公子还以为,似你这般心高气傲的楚国公主,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我……”芈彤语塞,她确实在意,在意得不得了。
可这份在意,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悲。
看着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和倔强,将闾心中微动。
这个女人,确实和其他人不同。
她有野心,有城府,却也有着属于女人的、无法完全掩饰的脆弱和渴望。
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紧贴的身体传到芈彤身上,让她一阵战栗。
“放心。”将闾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微嘟起的红唇,动作带着一种暧昧的安抚,眼神却深邃难明,“本公子说过,你是不同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轻易地便能抚平人心中的躁动。
芈彤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忘了言语。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敷衍,还是……
不等她细想,将闾已经直起身放开了她。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他重新拿起那份军报,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番亲昵只是一个幻觉,“三川郡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晚怕是没空。”
真相是将闾确实渐渐地对芈彤失去了当初的激情,他竟然有点腻味了。
芈彤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去找她,也没有承诺以后会如何,只是用一个模棱两可的“你是不同的”和一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便轻易地化解了她的质问。
她站起身看着那个重新投入到公务中的背影,挺拔而孤冷,还有一直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永远也无法真正抓住这个男人。
他的世界太大,承载的东西太多,而她或许真的只是他宏图霸业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点缀,哪怕这个点缀,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同。
带着满心的失落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芈彤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的光线。
将闾放下竹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刚才芈彤身上那淡淡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他微微皱了皱眉。
女人,有时候确实是个麻烦。
尤其是像芈彤这样,聪明、漂亮,还带着点不安分的女人。
不过麻烦归麻烦,偶尔用来调剂一下紧绷的神经倒也不错。
至少,比应付朝堂上那些老狐狸要轻松得多。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眼神变得锐利而深远。
咸阳城内的风波暂时平息,但大秦帝国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北击匈奴,南平百越,内部的改革,经济的发展……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至于儿女情长……
将闾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在这个时代,那是最不值钱,也最靠不住的东西。
他需要的是绝对的掌控,是无上的权力,是将这个庞大的帝国牢牢握在手中,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塑造。
其他的,都不过是路上的风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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