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章 群臣激愤
麒麟殿那场惊心动魄的朝会,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余波迅速荡漾开来,席卷了整个咸阳城。
散朝的官员们脸色各异,行色匆匆。
那些出身寒门或新近得势的官员,眉宇间难掩兴奋与期待,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而那些世代簪缨、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成员,则个个面色铁青,眼神阴鸷,仿佛刚刚吞下了一只苍蝇,连带着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各家府邸的大门次第紧闭,往日里车水马龙的门庭,此刻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仆役们小心翼翼地行走,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怒了府内那些脸色难看得如同死了爹娘的主子们。
“科举,科举,好一个科举!”
城南,一处占地极广、亭台楼阁无不透着奢华的府邸深处,灯火通明。
厅堂内,十数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中老年男子围坐一堂,气氛凝重得几乎滴水。
为首的,正是朝堂上率先发难的那位何姓老臣,此刻他须发戟张,老脸涨得通红,手中那根象征身份的鸠杖被他顿得咚咚作响,仿佛要将这坚硬的青石地砖都敲碎。
“竖子!竖子不足与谋!”另一位同样在朝堂上痛陈利弊的王姓老臣,气得浑身哆嗦,“我等世代辅佐大秦,忠心耿耿,才有今日之基业。他一个黄口小儿,仗着陛下几分宠信,竟敢行此掘根刨坟之事。这是要将我等数百年积累,拱手让给那些泥腿子、贱民吗?”
“王兄此言差矣,”一个稍显年轻,眼神却格外阴沉的赵姓官员冷笑一声,“什么拱手相让?我看那嬴将闾分明是想借此机会,将朝堂彻底换上他自己的人。李斯那短命鬼死了,空出来的位子,他不给我们,竟想着用考试的法子塞满那些对他感恩戴德的穷酸。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啊!”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更是脸色煞白。
他们之前只想着科举会损害自家子弟的前程,动摇家族根基,经这赵姓官员一点拨,才猛然惊觉。
这背后还藏着更深的政治图谋——将闾这是要彻底清洗朝堂,建立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其实他们误会了,将闾并不是为了建立自己的势力才推行科举,而是单纯不希望朝廷被某些名门世家掌控。
“那将闾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狠辣!”有人心有余悸地提起李斯案,“李相何等权势滔天,说倒就倒,连带着党羽亲族,尽数化为齑粉。我等若是明着反对……”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厅堂内顿时安静下来,一股寒意悄然蔓延。
将闾在麒麟殿上那番杀气腾腾的话语,以及章邯按剑而立的冰冷眼神,还清晰地印在他们脑海里。
硬碰硬?
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前有赵高,后有李斯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所以不能用硬的。
“咳咳,”何姓老臣重重咳嗽几声,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怒火,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诸位稍安勿躁,硬碰硬自是取死之道。那将闾如今手握监国之权,又有陛下旨意在手,更有章邯那莽夫的兵权相助,锋芒正盛,我等不可力敌。”
众人纷纷点头,道理都懂,可眼看自家锅都要被端了,难道就束手待毙?
“何老所言极是。”那赵姓官员再次开口,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将闾想推科举,我等便让他推不成!”
“哦?赵贤侄有何高见?”何老精神一振,其他人也纷纷投去询问的目光。
赵姓官员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才不紧不慢道:“科举听着新鲜,可细究起来弊端百出。我等只需稍加引导,便能让天下人看清这科举的真面目,让其自行崩塌!”
“如何引导?”有人急切追问。
“舆论!”赵姓官员眼中闪过一丝得色,“我等世家大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各地学宫、文坛,哪个没有我等的人?只需我等放出风去,让那些门客、清谈之士,著文立说,广为传播,便可扭转乾坤!”
他放下茶盏,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就说这科举看似公平,实则不然。寒门子弟,连书都读不起几本,如何能与我等世代饱读诗书的子弟相比?真考起来,还不是我等的人高中?到时候反倒落下一个‘任人唯亲’、‘科举舞弊’的口实,岂不妙哉?”
“妙!此计甚妙!”有人抚掌赞叹。
“不止如此!”赵姓官员越说越兴奋,“还要强调‘寒门出刁民’。那些乡野村夫骤登高位却不懂礼仪,不识大体,只会贪赃枉法,祸乱朝纲!再宣扬‘空有文采难治国’,引经据典,说说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腐儒,是如何误国误民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道:“死死咬住‘祖宗之法’!将这科举,打上‘背弃祖宗’、‘离经叛道’的烙印!我大秦以法治国,祖宗之法乃是根基,岂容动摇?如此一来,天下悠悠众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将闾!”
一番话说得众人眼前一亮,心中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不少。
“对!就这么办!”何老一拍大腿,“我何家在关中颇有薄名,相熟的博士、儒生不少,明日便让他们开始写文章!”
“我王家在河东也有不少门客,正好派上用场!”
“我赵家……”
一时间,厅堂内气氛热烈起来,众人仿佛已经看到了科举制度在汹涌的舆论面前土崩瓦解,将闾焦头烂额的景象。
他们七嘴八舌地商议着具体细节,如何遣词造句,如何寻找合适的“笔杆子”,如何将这些言论“不经意”地散播到市井乡野、学宫酒肆。
夜色更深,这些自以为高明的世家之主们,沉浸在扳回一局的幻想中。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府邸外那些看似寻常的更夫、小贩,甚至墙角阴影里打盹的野猫,都竖起了耳朵。
一道道模糊的讯息,如同黑暗中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汇入咸阳城庞大而隐秘的网络,最终流向了监国府那间依旧灯火通明的书房。
书房内,张洪奎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剥离出来,躬身低语:“殿下,他们果然按捺不住了。何家、王家、赵家……共计十三家,在何府密会。商议以舆论攻势,阻挠科举。”
他将探听到的那些“高见”一一复述,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将闾正在批阅一份关于南疆战后抚恤的文书,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舆论?祖宗之法?寒门刁民?”他放下笔,拿起旁边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这些老家伙,除了这点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还会什么?”
“让他们说。”将闾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说得越多越好,跳得越高越好。本殿下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唾沫星子厉害,还是我大秦的刀锋更利。”
张洪奎垂首:“属下明白。是否需要罗网提前……”
“不必。”将闾摆了摆手,“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让他们先闹腾几天,把戏台搭起来,把观众都吸引过来。到时候本殿再亲自上去,给他们唱一出好戏。”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文书上,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窗外那些世家大族的密谋,不过是夏夜池塘里的几声蛙鸣,聒噪,却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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