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章 荥阳血火 天命难测

戏水之畔，尸积如山，殷红的血水将河水染得浑浊不堪。

章邯大败周文，秦军铁蹄踏碎了张楚军的顽抗，兵锋如利刃般直指中原重镇——荥阳。

吴广困守荥阳，闻听周文兵败、秦军主力逼近的消息，惊怒交加。

他一面急派心腹快马向陈县的陈胜求援，一面亲自督促军民，加固城防，挖掘沟壑，将城中所有青壮都武装起来，准备与秦军死磕到底。

他深知荥阳一旦失守，叛军便再无险可守，关中门户大开，陈胜的“张楚”大梦也将化为泡影。

荥阳城本就城高池深，易守难攻。

吴广麾下兵将，多是亡命之徒，本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被逼到绝路，守城意志竟是异常坚决。

章邯指挥秦军数次猛攻，皆被城头如雨点般落下的滚石擂木和密集的箭矢击退，伤亡颇为惨重。

秦军中，一些刚入伍的新兵，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攻城战，已是两股战战，面无人色。

“废物！”

章邯看着退下来的败兵，气得在阵前破口大骂，恨不得亲自提刀冲上去。

就在秦军攻势受挫，军心略有浮动之际，将闾亲率中军主力抵达荥阳城下。

望着那巍峨的城墙和城头严阵以待的叛军，再听闻章邯汇报连日攻城不利，数千将士折损，将闾的脸色沉了下来。

“传令格物院随军工匠，连夜给朕赶制一批更强力的霹雳车和撞车出来！一个月之内，朕要看到它们出现在城下！”将闾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些日子，他早已习惯了胜利，任何阻碍都让他感到不悦。

与中军帐内凝重的气氛不同，扶苏在秦军大营后方，支起了数个巨大的粥棚。

袅袅的炊烟，在肃杀的战场背景下，竟有了一丝暖意。

他亲自带着医官和儒生，救济那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面黄肌瘦的百姓，向他们分发粮食衣物，宣讲新皇将闾平定叛乱的决心，以及战后朝廷必将减免赋税、安抚万民的政策。

“乡亲们，陛下乃圣明之君，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尔等皆为大秦子民，莫要再受叛军蛊惑，待王师平叛之后，必还尔等一个太平日子！”扶苏的声音温和，眼中带着真诚的悲悯。

一些百姓被战火吓破了胆，又见这位公子温文尔雅，与那些凶神恶煞的秦军将领截然不同，渐渐放下了戒心，粥棚前排起了长队。

扶苏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一点点瓦解叛军的民心基础。

关中，杜周总算又搜刮到一批粮草物资，亲自押送，星夜兼程送往荥阳前线。

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沿途盗匪蜂起，啸聚山林，官道亦不太平。

数日前，一小股运粮队便被劫掠一空，负责押运的军侯被扒光了衣服吊在树上，险些见了阎王。

杜周一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生怕自己这身肥肉也成了山大王的下酒菜，连做梦都在喊：“护驾！有刺客！”

荥阳城内，吴广见秦军攻势一日比一日猛烈，格物院那些新运来的攻城器械更是威力惊人，坚固的城墙也被砸开了好几处缺口，心中焦急万分。

援军迟迟未到，他深知硬拼下去，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眼珠一转，吴广心生一计，派人偷偷出城，向秦军诈降，言明愿献城投降，只求保全性命。

其真实目的，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同时暗中命令心腹，在城内秘密挖掘地道，直通秦军大营后方，准备趁夜偷袭，来个中心开花。

这点伎俩，如何瞒得过罗网的眼睛。

吴广派出的降使前脚刚走，后脚罗网的密探便将吴广的图谋，连同地道的大致方位，都详细汇报到了将闾的案头。

“哼，困兽犹斗，垂死挣扎。”

将闾冷笑一声，当即与章邯定下将计就计之策。

表面上他欣然接受吴广的投降，约定三日后开城受降，并故意放松了对荥阳城的包围。

暗地里却令章邯挑选精锐，在吴广地道出口的预定位置，以及秦军大营的薄弱环节，设下重重埋伏，只等吴广自投罗网。

吴广哪里知道自己的阴谋早已败露，还以为秦军主帅年轻可欺，心中暗自得意。

到了约定诈降的前一夜，他亲自挑选了三千敢死之士，悄悄从挖通的地道潜出，直扑秦军大营。

月黑风高，杀人夜。

吴广率领的叛军如同黑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摸向秦军大营。

眼看就要接近中军帅帐，吴广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正要下令突袭。

“放箭！”

一声断喝，骤然响起。

刹那间，四周火把齐明，将吴广等人照得如同白昼。

无数早已张弓搭箭的秦军伏兵，从黑暗中显现，密集的箭矢如同蝗群过境，铺天盖地般向着吴广的队伍倾泻而下。

“啊！”“不好！中计了！”

惨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吴广的精兵在毫无防备之下，瞬间被射倒大片。

“弟兄们，随我杀出去！”

吴广又惊又怒，自知中计，此刻唯有拼死一搏，方有一线生机。

他挥舞着大刀，身先士卒，左冲右突，确实骁勇异常。

然而秦军早有准备，包围圈层层叠叠，如同铁桶一般。

任凭吴广如何冲突，也无法杀出重围，反而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士卒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激战之中，吴广身中数箭，血流如注。

他怒吼连连，还想再战，却被一支从暗处射来的狼牙箭，正中咽喉。

这位在叛军中颇具威望的悍将，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主将阵亡，群龙无首，剩余的叛军更是斗志全无，或被斩杀，或跪地请降。

天色微明，章邯命人将吴广血淋淋的首级挑在长杆之上，送到荥阳城下示众。

城内守军见吴广已死，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也彻底崩溃，军心大乱。

章邯抓住战机，当即下令发动总攻。

秦军如潮水般，从数个被攻城器械轰开的缺口涌入城内。

就在秦军将士以为大局已定，可以轻松收拾残局之时，意外发生了。

城内一些隐蔽的民居之中，突然冲出数百名黑衣死士。

这些人个个武艺高强，手持利刃，悍不畏死，专挑秦军的薄弱环节下手，与冲入城内的秦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专业杀手，并非寻常叛军。

一时间，秦军猝不及防，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抵抗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亡陡增。

这些死士，多是六国旧贵族暗中培养的力量，眼见复国无望，便抱着玉石俱焚之心，与秦军血拼到底。

将闾在中军望见城内烽烟再起，喊杀声不绝于耳，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荥阳城，竟然如此棘手。

“传令下去！”

将闾的声音冰冷，“对负隅顽抗之敌，不必留情！放火，烧毁那些藏匿死士的街区，把他们给朕逼出来！”

军令一下，秦军当即从城内取来火油等引火之物，投向那些死士盘踞的区域。

霎时间，荥阳城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无数民房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凄厉的惨叫声与房屋倒塌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人间炼狱。

扶苏在后方目睹此景，焦黑的浓烟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隐约的血腥气，他心中大为不忍，急忙赶到将闾面前。

“陛下！火攻酷烈，恐伤及太多无辜百姓，还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扶苏语气恳切。

将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皇兄，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些前朝余孽，如同附骨之疽，若不彻底清除，今日侥幸逃脱，他日必成更大祸患！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大秦子民的残忍！”

扶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将闾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这位九弟一旦决定的事情，便再无更改的可能。

经过数日惨烈的巷战与清剿，荥阳城内的抵抗终于被彻底平息。

那些悍不畏死的六国死士，在秦军的铁血围剿与无情烈焰之下，尽数伏诛。

然而，秦军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数千名精锐士卒永远倒在了荥阳的残垣断壁之间，其中不乏跟随章邯多年的百战老兵。

消息传到陈县，陈胜听闻吴广战死，荥阳失守，麾下大将周文亦是全军覆没，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面如土色。

他原本以为凭借着人多势众，以及天下苦秦久矣的民心，足以与秦军抗衡，甚至推翻暴秦。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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