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章 句章危急，王师天降

句章港内，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守将张信，这位在临尘之战中便已崭露头角的年轻都尉，此刻浑身浴血，铠甲多处破损，一条胳膊软绵绵地垂着，显然已经折断。

他身边的亲卫死伤殆尽，仅剩的几名士卒也个个带伤。

“将军！顶不住了！西面码头……也被烧穿了！”

一名小校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

张信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污，赤红着双眼望向港外黑压压的敌船，以及那些如同蚂蚁般不断涌上岸的瀛海水匪。

他知道，句章港快完了。

“传我将令！”张信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句章港所有秦军将士，死战不退！与港共存亡！”

他顿了顿，看向身边仅存的传令兵，那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此刻吓得脸色惨白。

张信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布帛，咬破手指，迅速写下几个字，塞给少年：“你，立刻出南门，想办法冲出去，告诉章邯将军，句章……句章已尽力！援军……若来，替我等……报仇！”

少年含泪接过血书，重重点头，转身没入硝烟之中。

会稽郡城外，章邯亲率的最后一支援军，正向句章港疾驰。

他心急如焚，句章的烽火已经断断续续，显然战况危急到了极点。

突然，道旁密林中杀声四起，一小股约莫百余人的瀛海登陆兵，手持弯刀，怪叫着冲了出来，试图截断秦军的驰援之路。

“鼠辈，找死！”章邯怒喝一声，手中大刀挥舞如风，一马当先冲入敌阵。

秦军预备队皆是精锐，虽被突袭，却不慌乱，迅速结阵反击。

一番短促而惨烈的厮杀，这股敌军被尽数歼灭，但秦军的行进速度，却无可避免地被拖慢了片刻。

章邯望着句章方向愈发浓烈的黑烟，心沉到了谷底。

咸阳，格物院内灯火通明。一群顶着黑眼圈的匠师和学者，围着几块从前线送来的、沾染着古怪油渍的木船残骸，以及一些烧焦的布料，激烈地讨论着。

“此火油，与寻常桐油、鱼油皆不相同，燃烧更为猛烈，且遇水不灭……”一名老匠师眉头紧锁。

“观其残留之物，似有硫磺、松脂之气，定是混合之物！”另一名学者大胆推测。

经过数个昼夜不眠不休的分析与试验，格物院终于初步破解了敌军猛火油的成分，并紧急拟出了数条克制之法：

以浸透水的厚重毛毡覆盖，隔绝空气；

大量抛洒沙土掩埋；

以及一种由草木灰、细沙和少量特殊矿粉混合而成的灭火粉，撒在火焰上能迅速使其熄灭。

这些方法连同物资，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会稽前线。

麒麟殿内，将闾收到了格物院的报告，以及章邯关于句章港战况的最新奏报。

得知敌军火器并非无解，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许，但脸色依旧凝重。

“传令下去，沿海各郡县，凡有沙土、旧毡之处，悉数征调，送往前线。格物院的灭火粉，给朕日夜赶制，有多少送多少！”将闾沉声道，“另外，通知蒙毅，他的备用计划，可以开始准备了。”

就在句章港岌岌可危之际，太尉尉缭，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将，终于风尘仆仆地抵达了会稽郡城。

他的到来，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迅速稳定了因前线失利而有些动荡的后方民心和部分军心。

那些原本心怀鬼胎，暗中观望的郡中豪族，见到这位手持尚方宝剑、杀气腾腾的老太尉，也纷纷收敛了小心思。

尉缭顾不上休息，立刻召见章邯。

两位大秦军方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地图前彻夜商议。

“句章，绝不可失！”尉缭斩钉截铁，“此地若破，会稽郡城将门户大开，敌军可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章邯面色沉重：“末将明白。只是敌军火器太过凶猛，我军水师初建，经验不足，伤亡惨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尉缭眼中精光一闪，“格物院的克制之法已经送到，立刻分发下去！告诉将士们，那些喷火的怪物，并非不可战胜！”

句章港的攻防战，已进入了白热化。

黑鲨船主眼见久攻不下，亲自乘小船抵近前线督战。

他命令数十艘喷火船在前开路，如同移动的火山，不断向港内喷吐着致命的烈焰。

其后，是数千名赤裸上身，手持奇形兵刃，悍不畏死的黑水锐士，他们是瀛海大君真正的精锐，如同嗜血的鲨群，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秦军残破的防线。

“杀！杀光这些秦狗！”黑鲨船主嘶吼着，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格外刺耳。

然而，这一次，秦军的抵抗明显不同。

当灼热的火油再次袭来，无数浸湿的毛毡、沙袋如同雨点般从残垣断壁后抛出，有效地遏制了火势的蔓延。

特制的灭火粉末被勇敢的秦军士卒冒死撒向燃烧的区域，火焰竟真的被压制了下去！

“有效！真的有效！”秦军阵地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双方在狭窄的码头、烧焦的街巷展开了寸土必争的拉锯战。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箭矢在空中交错，石块砸碎了骨骼，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冰冷的海水。

每一寸土地，都经过反复争夺，尸体层层叠叠，几乎铺满了整个港口。

与此同时，会稽郡城内，罗网的行动也悄然展开。

数名暗中联络瀛海水匪，企图献城投降的豪绅头目，在睡梦中被从锦被窝里拖出。

次日清晨，他们的头颅便高悬于城门之上，旁边张贴着他们通敌的罪证。

冰冷的刀锋和鲜血，暂时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心。

黑鲨船主看着自己精锐的黑水锐士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却迟迟无法彻底攻破句章港，不由得怒火中烧，焦躁万分。

他派出的探船回报，秦军的援军似乎正在逼近。

“废物！一群废物！”

他一脚踹翻了身边的亲卫，“传令下去！不计任何伤亡！天黑之前，必须给老子拿下句章！否则，提头来见！”

就在句章港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一支百余人的精悍队伍，乘坐着数艘不起眼的小型渔船，趁着夜色和海面上的混乱，悄悄绕到了句章港的侧翼，一处被敌军忽略的隐蔽滩涂。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容坚毅，正是蒙毅麾下，由原黄金火骑兵精锐秘密改编而成的特种分队指挥官。

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奇袭敌军指挥中枢！

“轰隆！”一声巨响，句章港南侧的一段城墙，在敌军数艘猛火船不间断的持续轰击下，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垮塌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冲啊！杀进去！”

无数瀛海水匪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挥舞着兵器，怪叫着从缺口处潮水般涌入。

“顶住！给我顶住！”

守将张信身中数创，左臂被一支火箭洞穿，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他用仅存的右臂拄着一杆断矛，依旧嘶吼着指挥士卒填补缺口。

然而，兵力悬殊，秦军的防线在敌军疯狂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千钧一发之际，须发皆张的尉缭，竟亲自登上了摇摇欲坠的城楼，一把夺过身旁士卒的战鼓槌，奋力擂响了那面布满刀痕箭孔的秦军战鼓！

“咚！咚！咚！”

苍劲而激昂的鼓声，如同惊雷般在战场上空回荡。

“大秦威武！死战不退！”

尉缭苍老却洪亮的声音，盖过了战场上的厮杀与哀嚎。

残存的秦军将士闻声，无不热血沸腾，士气为之一振！

他们仿佛忘记了伤痛与恐惧，爆发出最后的血勇，与涌入的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然而，缺口太大，涌入的敌人源源不绝。

黑鲨船主的主力部队，正通过这个缺口，不断投入战斗。

句章港的失陷，似乎只在旦夕之间。秦军，已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张信看着潮水般涌来的敌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握紧了手中的断矛，准备迎接最后的时刻。

就在此时，东方的海平面上，突然出现了数艘巨大的黑色剪影。

那些船只的轮廓，与瀛海水匪的战船截然不同，它们更加高大，船身更为宽阔，船楼层叠，隐隐可见无数寒光闪闪的利器。

一名眼尖的秦军瞭望哨，揉了揉被硝烟熏得通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东方，声嘶力竭地喊道：“船！我们的船！是大秦的楼船！我们的援军到了！”

海风吹拂，一面巨大的黑色秦字王旗，在晨曦中缓缓展开，猎猎作响。

大秦第一批镇海楼船，终于在最危急的时刻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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