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章 恶礼惊梦，毒蝎折翼

安条克城，塞琉古王朝的都城，此刻正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气氛之中。

起初，只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酒馆的醉汉，市场的游民，悄声议论着一些新奇的“东方艺术品”。

接着，一些制作粗糙，但形态却异常奔放的泥塑小像，和印着同样图案的莎草纸画，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城中各个隐秘的交易点。

这些“艺术品”的主题，无一例外，都围绕着一些造型夸张的异兽，以及……

一些姿态妖娆，衣不蔽体，甚至可以说是淫秽不堪的男女雕像。

“嘿，老兄，听说了吗？最近城里流行一种‘皇家珍藏拓本’，据说是从东方传来的，专门仿制咱们陛下宫里的宝贝！”

“什么宝贝？快给我瞧瞧！”

好事者们在阴暗的角落里交换着眼神，以及那些让他们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多看几眼的“拓本”。

更有人添油加醋，说这些都是安提柯三世陛下的“私密爱好”，平时秘不示人，如今不知怎的，竟流传了出来。

流言如同一场瘟疫，迅速席卷了整个安条克城。

从贩夫走卒到王公贵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些平日里对安提柯三世敬畏有加的臣民，此刻看宫殿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古怪。

大辅宫殿内，安提柯三世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

“查！给朕查！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谁！是谁在背后搞鬼！”

他咆哮着，将一个价值连城的波斯琉璃瓶狠狠砸在地上，碎片飞溅。

地上散落着几张被收缴上来的莎草纸画，上面那不堪入目的图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球上。

他一眼就认出，那些异兽的造型，与他宫中密室里收藏的几件珍品几乎一模一样，而那些人形雕像的姿态，更是让他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荒唐夜晚。

他的秘密，他最隐晦的癖好，竟然以这种方式，被赤裸裸地公之于众！

“陛下……据查，这些东西……最先是从一些往来于东方的商队中流出的……”

一名内侍战战兢兢地回禀。

“东方商队？秦人！又是秦人！李信达！”安提柯三世眼中布满血丝，他猛地抓起桌案上的一柄黄金匕首，狠狠刺入面前的地图，那位置，正是赫卡尼亚！

“朕要将他碎尸万段！朕要将所有秦人都烧成灰烬！”

他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宫殿外的侍卫们听着里面传出的咆哮，无不噤若寒蝉。

他们伟大而威严的君主，何时如此失态过？

巴赫拉姆跪在殿下，脸色苍白如纸。

他知道，李信达的反击来了。

这种不见血的刀子，捅得才最深，最疼。

他几乎可以想见，明日的安条克城，将会是何等景象。

那些平日里对他阿谀奉承的贵族，此刻怕是在背地里笑掉了大牙。

安提柯三世的威严，经此一役，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与此同时，帕提亚东部，那些原本就对阿尔达班总督亲近大秦心存疑虑的部落，也开始流传起一些更加致命的谣言。

“听说了吗？阿尔达班那个老东西，为了巴结秦人，要把咱们部落的勇士都送去东方，给秦国皇帝修什么鬼长城！”

“不止呢！他还答应秦人，每年都要献上咱们帕提亚最美的姑娘！”

“他这是要卖了咱们帕提亚啊！塞琉古的安提柯陛下早就看穿了他的阴谋，派人来提醒咱们，阿尔达班才是真正的叛徒！”

这些谣言，编得有鼻子有眼，再加上一些“知情人士”的“现身说法”，以及一些“塞琉古密使”暗中分发的金银财物，很快便在各部落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部落首领，本就桀骜不驯，又贪图小利。

他们对远在泰西封的万王之王并无多少敬畏，对赫卡尼亚的阿尔达班，更是阳奉阴违。

如今听闻阿尔达班要“出卖”他们的利益，顿时群情激奋。

“反了！反了！阿尔达班不仁，休怪我们不义！”

“咱们联合起来，去赫卡尼亚讨个说法！绝不能让帕提亚的勇士和美女，落入东方蛮子之手！”

一场针对阿尔达班，实则针对秦帕盟约的内乱，正在悄然酝酿。

赫卡尼亚总督府。

杜周最近有些心神不宁。

他总觉得府里府外，似乎多了些鬼鬼祟祟的影子。

尤其是晚上起夜，总感觉窗外有人影晃动，吓得他赶紧把格物院特制的“防狼报警器”——一个一碰就发出刺耳尖叫的小铜铃，挂在了门上。

“李少卿，沈大人，”杜周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声音有些发虚，“老夫这几日眼皮直跳，总觉得要有事儿发生。昨儿个，老夫在后花园溜达，好像看到一个黑影‘嗖’地一下就过去了，快得跟兔子似的！

还有，老夫放在窗台上的那块帕提亚蜜瓜，今早起来一看，上面多了几个针眼儿！这……这不会是有人想给老夫下毒吧？”

他说着，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生怕那蜜瓜已经被他昨晚梦游时啃了几口。

李信达正在看沈福递过来的一份密报，闻言抬起头，看着杜周那副草木皆兵的模样，不由失笑：“杜大人多虑了。那黑影，许是哪家的猫儿。至于蜜瓜上的针眼，或许是虫蛀的。”

“虫蛀？什么虫子能蛀出那么整齐的针眼？”杜周一脸不信。

沈福放下手中的茶杯，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杜大人所言，也并非空穴来风。据罗网探报，安提柯派出的‘血蝎’刺客，确实已有部分潜入城中。他们行事诡秘，手段毒辣，不得不防。”

“血蝎？！”杜周一听，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就是陛下说的那种，蜇人一口就要命的毒蝎子？我的老天爷！他们……他们不会真冲着老夫来的吧？老夫手无缚鸡之力，就是个管账的啊！”

李信达安抚道：“杜大人放心，刺客的目标，主要是我与沈参赞。阿尔达班总督已加强了城中戒备，我等出行，亦有重兵护卫。大人只需安坐府中，处理好商贸事宜便可。”

他话虽如此说，眼神却锐利了几分。

那几日送出大礼的商队中，便混有罗网的好手，他们带去的，除了那些“艺术拓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拔除塞琉古在帕提亚的暗桩，以及……主动猎杀那些“血蝎”。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这是将闾一贯的风格，李信达深以为然。

“李少卿，那……那咱们的‘和平之盾’呢？赶紧摆出来啊！往总督府门口一放，看那些蝎子还敢不敢来！”杜周急道。

在他看来，那玩意儿就是万能的护身符。

李信达摇了摇头：“‘和平之盾’乃震慑国运之重器，岂能轻易动用？杀鸡焉用牛刀。对付几只蝎子，还无需它老人家出马。”

正说着，一名秦军锐士匆匆入内，单膝跪地：“启禀少卿，城西货栈发现三具身份不明的尸体，皆是一击毙命，手法与罗网汇报的‘血蝎’刺客相似。尸身旁，留有我大秦罗网的标记。”

李信达与沈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看来，罗网的弟兄们，已经开始清理门户了。”沈福缓缓道。

李信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安提柯想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未免太小瞧我大秦了。他派来的蝎子越多，折损得便越快。”

杜周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这就解决了？三只蝎子，就这么……没了？”他感觉自己像在听天书。

“这只是开始。”李信达目光转向窗外，西方的天空，依旧阴云密布，“安提柯的后手，怕是还在路上。东部那些部落的异动，也需要尽快平息。阿尔达班总督那边，要给他提个醒了。”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在帕提亚东部几个部落的位置轻轻一点。

“沈参赞，我们之前送出的那些关于安提柯‘真实面目’的‘小故事’，也该让那些部落首领们，‘不经意间’听到了。”

那些“小故事”里，详细描述了安提柯三世是如何背信弃义，出卖盟友，以及他那些令人发指的奢靡癖好和残暴行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足以让那些本就多疑的部落首领，对塞琉古的“善意”产生十二万分的怀疑。

“釜底抽薪，攻心为上。”沈福点头，“安提柯想让阿尔达班后院起火，我们便先让他自己焦头烂额。”

西域的风，越发急了。

一场围绕着秦帕盟约的暗战，正在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方式激烈展开。

而远在咸阳的嬴将闾，手中的棋子，已然落向了更深远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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