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半年后。
安条克城，一间伪装成香料店的宅邸内，几名罗马人正围着一张矮桌，享用着产自埃及的葡萄酒。
“那个东方暴君，彻底成了缩头乌龟。”
一名蓄着络腮胡的间谍，得意地晃动着杯中的酒液，“杜周的国葬，就是他最后的体面。现在，他们的商队连帕提亚都不敢轻易踏足，生怕再死一个什么‘财神’。”
另一人附和道：“孔雀王朝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一样。那群方士回去后，把秦军形容成了魔鬼，可秦国却连一句狠话都没再说。他们现在正忙着巩固南疆的统治，哪里还有精力西顾？”
为首那人，正是从疏勒城侥幸逃脱的副手。
他想起阿米尔自尽前那癫狂的眼神，心中仍有余悸，但脸上却是一片轻松。
“东方之王，终究只是个困守在长城里的君主。他的愤怒，烧不到我们这里。我们的棋，下得很好。现在，是时候把目光，重新聚焦在托勒密那条老狐狸身上了。”
几人相视一笑，笑声中充满了对东方帝国的轻蔑。
在他们看来，那头初露獠牙的巨龙，已经被一记闷棍打回了昏睡。
而在遥远的华氏城，孔雀王朝的君主，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边境的秦军大营早已撤空，那场悬在头顶的灭国之战，似乎真的随着一场葬礼而烟消云散了。
除了偶尔听闻秦国在南疆清剿匪患，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然而，就在这两大帝国都以为东方已经安然无事之时，一场真正的风暴，正在他们视线之外的蔚蓝大洋上，悄然成型。
天竺南部，僧伽罗岛外海。
一支从未有过的舰队，如同一群来自深渊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晨曦的薄雾之中。
这支舰队的战船，通体漆黑，船身狭长而坚固，线条流畅得不似凡物。
船首之上，雕刻着狰狞的龙头，船尾高悬的，是那面让孔雀王朝胆寒的黑色龙旗。
它们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劈开的海浪，仿佛是在为死神的降临奏响序曲。
甲板上，站满了身披玄甲的大秦士卒。
他们手中没有长矛与戈，取而代之的，是一架架闪烁着寒光的巨型床弩，以及一种造型古怪，被士卒们戏称为霹雳火箭的小型抛石机。
站在旗舰镇南号船首的，正是新任的楼船将军，赵佗。
海风吹动着他斑白的须发，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看着远处那个物产丰饶的岛屿，脑中回响的，是临行前，那位年轻君主平静而冰冷的声音。
“来了！”
瞭望手的声音打破了海上的宁静。
视线的尽头，十几艘属于孔雀王朝的巡逻船，正慢悠悠地驶来。
船上的士兵，还带着宿醉的慵懒，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驶向一片死亡之海。
“传令，”赵佗甚至没有抬眼，声音如铁，“放近了再打，一轮齐射，清扫干净。”
当孔雀王朝的舰队终于看清那面迎风招展的黑色龙旗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嗡——！”
上百架床弩同时发射，那声音，不似弓弦，倒像是巨兽的咆哮。
碗口粗的巨型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跨越了数百步的距离。
“噗！噗！噗！”
木屑横飞，惨叫声淹没在巨响之中。
天竺人那相对脆弱的木船，在堪比攻城器械的床弩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有的船身被直接贯穿，海水疯狂涌入；有的桅杆被拦腰截断，帆布如破布般落下，砸死一片惊慌失措的士兵。
紧接着，是霹雳火箭的怒吼。
一个个包裹着猛火油的陶罐，被抛射到半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敌船的甲板上。
“轰！”
烈焰升腾，将惊恐的哭喊，化作焦炭。
一场实力完全不对等的屠杀。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天竺的南方巡逻舰队，便化作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残骸与火海。
赵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挥了挥手。
“传令，全速前进，登陆一号港湾。记住陛下的话，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不要惊扰了那些普通百姓。”
当黑色龙旗插上僧伽罗岛的港口时，岛上的土著与各国商人，惊恐地发现，世界变了。
秦军没有烧杀抢掠，而是迅速接管了港口的防务与税所。
一张由赵佗亲自签发的告示，被用秦文、天竺文、希腊文三种语言，张贴在港口最显眼的位置。
告示的内容，让所有商人瞠目结舌。
一，大秦舰队将负责此地所有航道的安全，剿灭海盗，保障贸易。
二，凡在此地贸易者，无论国籍，皆减免一半的贸易税。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自即日起，本港口所有交易，必须使用大秦半两钱结算。所有外国货币，需在指定的“大秦钱庄”兑换。所有商税，亦必须以秦钱缴纳。
消息一出，整个港口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骚动。
“疯了！这些秦人疯了！”一名波斯商人尖叫道。
“用他们的钱？那我们手里的金币银币，不都成了废铁？”
然而，恐慌只持续了不到一天。
当商人们发现，秦军真的只是维持秩序，并且那个“大秦钱庄”给出的兑换汇率极为公道时，最敏锐的那批人，立刻嗅到了其中的商机。
税收减半！这意味着他们的利润将凭空多出一大截！
至于用什么货币，对唯利是图的商人而言，只要能赚钱，用石头结算都行！
短短一月，僧伽岛的贸易，不仅没有萎缩，反而因为安全的环境和低廉的税收，变得空前繁荣。
无数的商船涌向这里，港口里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而流通的货币，已经悄然变成了崭新的大秦半两钱。
这记无声的耳光，跨越千里，狠狠地扇在了孔雀王朝的脸上。
华氏城内，乱成了一锅粥。
南方的税收锐减九成，所有经由僧伽罗岛出口的宝石、香料，全部被截断。
国内物价飞涨，那些靠着海上贸易为生的贵族与大商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日日跪在王宫门前哭嚎。
孔雀王这才惊恐地明白，秦国的报复，根本不在陆地，而在海上！
他们没有占领一寸土地，却掐住了整个王朝的经济命脉！
这比直接派兵攻打，要狠毒百倍！
“王！我们没有强大的海军！我们打不过他们！”
一名大臣在朝堂上泣不成声。
又怒又怕的孔雀王，在王座上枯坐了三天三夜。
他终于意识到，仅凭自己，已经无法对抗这头来自东方的黑色恶龙。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向那个同样强大，并且与秦国有仇的西方共和国求援。
一份由孔雀王用血写就的国书，被使者用最快的速度，送上了前往罗马的商船。
信中，这位高傲的君主，放下了所有的尊严，言辞卑微地哀求。
他愿意割让西部最重要的三个港口，愿意与罗马共享所有的贸易权，甚至愿意奉上国库一半的财富。
他只求一件事——请伟大的罗马共和国，派出其无敌的舰队，来到东方，与他们联手，共同绞杀那条盘踞在世界东方的“黑色恶龙”！
咸阳，麒麟殿内。
嬴将闾看着罗网呈上的密报，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主动将这场棋局，从两国之争，升级成了世界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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