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男人不能说不行
王科宝蹲在门槛前头擦他那辆二八大杠,油亮的车轱辘映着西晒的太阳光。布条子蹭过辐条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惊得墙根底下觅食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窜开。厨房窗户飘出淘米的"沙沙"声,大妹正把米粒子往竹筛里倒,水珠子溅在灶台上亮晶晶的。
"哥!"小妹蹲在鸡窝前头喊,"三黄钻菜地里去了!"王科宝抬头瞧见那只最淘气的母鸡正啄着白菜帮子,刚起身要追,陈素娘端着腌菜坛子从里屋出来:"甭管它,待会儿撒把谷子就回来了。"
暮色渐浓时,巷口传来胶鞋蹭地的"嚓嚓"声。王建设拎着帆布包跨进院门,晒得黝黑的脸膛上汗津津的,蓝布工装后背洇出一片盐花。"可算回来了!"陈素娘撩起围裙角给他擦汗,"这趟下乡得有小半月吧?"
饭桌上摆着青椒炒蛋和腌萝卜干,搪瓷盆里炖着冬瓜汤。王建设扒拉两口饭,嗓门亮堂起来:"这回街道办的厂子真成了!朱奶奶家两口子都进去干活,按件计钱。听说他家原先的四大间房也要回来了,过两天搬回去住。"
大妹往小妹碗里夹了块鸡蛋:"那杜家姐姐总算能松快些了?上回见她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话没说完就被陈素娘瞪了一眼。铝勺磕在碗沿上"叮"的一声响,檐下挂着的竹帘被晚风掀起,漏进几缕炊烟。
"要我说,那杜二宝就该挨顿狠的!"小妹鼓着腮帮子嚷,"上回抢我玻璃珠还推人!"王建设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陈素娘忙打圆场:"人家里事少掺和。朱老太太在呢,能护着秀敏丫头。"
王科宝舀了勺冬瓜汤,汤面上漂的虾皮打着旋:"爸,北门罐头厂招工的事儿靠谱么?"他记得前世这厂子没两年就黄了,设备锈在厂房里成了麻雀窝。
"省里来的技术员正调试机器呢。"王建设说起罐头厂眼睛发亮,"听说能出口创汇,用那个......那个外汇券!"他说着比划了个洋气的动作,逗得小妹"咯咯"直笑。
大妹歪着脑袋问:"外汇券是啥?能买大白兔奶糖不?"屋檐下的钨丝灯泡忽然"滋啦"响了两声,几只飞蛾扑棱着往亮处撞。
"就是外国人的钱票子。"王科宝拿筷子在桌上画圈,"友谊商店里头,电视机电冰箱随便挑。不过咱县里怕是见不着......"话没说完就被王建设截住:"少说丧气话!县里要建码头搞运输,酒香不怕巷子深!"
陈素娘收拾碗筷的动静"叮铃哐啷"响:"你爷俩别光顾着说,帮我把凉床抬出去。"竹制的凉床蹭着水泥地"吱呀"作响,惊醒了葡萄架上打盹的蝉。
巷子口早已支起五六张凉床,蒲扇"啪嗒啪嗒"的声响里混着收音机里的评书。几个光膀子汉子蹲在墙根下象棋,棋子拍在水泥地上"啪啪"震天响。王科宝瞧见丁宇他爸正跟人显摆新买的上海表,表链子映着月光晃人眼。
"响炮!"突然炸开声童音。巷尾几个小娃蹲成圈,泥巴捏的窝窝头摔在地上裂成八瓣。穿开裆裤的毛头举着泥块喊:"我这叫二踢脚!"泥点子溅到张婶新晾的床单上,惹来一声笑骂。
王建设摇着蒲扇跟老邻居扯闲篇,陈素娘和赵姨凑在路灯底下纳鞋底。线绳子"嗤啦"穿过千层布,赵姨忽然压低嗓门:"听说杜家要搬了,那屋子......"
夜风裹着河腥气漫过巷子,王科宝仰在凉床上看星星。银河像撒了把碎米粒,忽明忽暗地闪着。隔壁院传来二胡声,断断续续拉的是《二泉映月》,琴弦颤悠悠地融进蟋蟀的鸣叫里。
后半夜忽然落了雨,雨点子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响。王科宝迷瞪间听见陈素娘轻手轻脚收衣服,竹竿碰着晾衣绳"叮铃"一声。等他再睁眼,天已蒙蒙亮,芦花鸡在窗根底下"咯咯"叫食。
礼拜天一大早,陈素娘扶着车把的手直打颤。二八大杠歪歪扭扭碾过晒场,车铃铛"叮铃咣啷"乱响。"妈!看前头!"大妹追着跑。陈素娘"哎呀"一声,连人带车歪进草垛里,惊得麻雀"扑棱棱"飞满天。
王建设蹲在门槛上闷笑,被陈素娘甩了把稻草:"笑啥笑!有本事你来!"他刚起身要试,车轮子就绞住了裤脚,要不是王科宝眼疾手快扶住,差点摔个嘴啃泥。
小妹举着玻璃瓶从河边跑回来,瓶底沉着七八只萤火虫。"哥!快看!"她晃着瓶子,绿莹莹的光斑映在墙上像跳动的星星。突然"啪嗒"一声,瓶塞蹦出来,萤火虫"嗡"地散开,在暮色里划出几道流星。
转眼到了十七号,天还没大亮王科宝就被闹钟"叮铃铃"吵醒。他蹑手蹑脚跨过打地铺的小妹,凉席上还留着人形汗印。自来水"哗哗"冲脸时,听见陈素娘在里屋问:"晌午留饭不?"
"不用!"他胡乱抹把脸,推车出门时车链子卡了下,"咔嗒"一声在晨雾里格外清脆。巷口的豆浆摊刚生火,鼓风机"嗡嗡"响着,炸油条的香味追着自行车跑出二里地。
路过县府大院时,瞧见顾晓然家窗台那盆吊兰探出铁栏杆,露水把叶子洗得翠生生。王科宝忽然想起上回捞的江团,鱼尾巴甩在甲板上的"啪啪"声仿佛还在耳边。他猛蹬两下车蹬子,车轱辘碾过露水打湿的梧桐叶,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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