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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偶遇


江风裹着水汽扑面而来,王科宝胳膊肘支在栏杆上,下巴颏垫着手背。船尾螺旋桨搅起的白浪花里,时不时能瞅见塑料袋和烂菜叶子浮沉。左边两个穿蓝布褂子的老汉正用皖北腔扯闲篇,右边戴草帽的大娘操着湖南口音骂自家老头子,各种方言混在轮机"突突"声里,听得人耳朵直痒痒。

肩膀头突然叫人拍了下,王科宝扭头正对上钱峰那张嬉皮笑脸。这哥们儿脑门还挂着水珠子,海魂衫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上个月牙形疤瘌。"瞅啥呢这么入神?"钱峰胳膊肘往栏杆上一搭,帆布鞋尖有节奏地踢着铁皮舱壁。

王科宝往边上挪了半尺,铁栏杆让太阳晒得发烫:"透透气。你方才在甲板上抽风似的比划啥呢?"他想起半小时前撞见钱峰在船头摆出个金鸡独立的怪姿势,活像庙里泥塑的罗汉。

"嘿,这你就不懂了!"钱峰甩了甩湿漉漉的刘海,水珠子溅到王科宝脸上,"咱家祖传的龟息功,练好了冬泳横渡松花江都不带喘气的!"他说着突然翻手亮出个古铜色怀表,表链子锈得发绿,"瞅见没?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练功时辰表。"

王科宝凑近细看,表盘上密密麻麻刻着子丑寅卯,秒针早就不动弹了。刚要开口,钱峰"啪"地合上表盖:"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他鼻尖突然凑过来,吓得王科宝往后仰。

"您这耳朵灵啊!"王科宝学着他那京片子,"我老家在皖南,不过打小在申海长大。"说话间瞥见钱峰帆布鞋底沾着块口香糖,随着踢舱壁的动作一颤一颤。

钱峰突然一拍大腿:"巧了不是!我打小在胡同里混大的,后来跟着文工团走南闯北。"他手指头敲着生锈的栏杆,叮叮当当敲出个调调,"前些年还在天桥底下拉二胡,能把胡同口王大爷的京巴儿给拉掉眼泪。"

"现在改弹吉他了?"王科宝瞅了眼他背着的琴箱,黑色人造革上裂着道口子,露出里头泛黄的棉花。

"嗐!这不是赶时髦嘛!"钱峰突然压低嗓门,"跟你说实话,这破船要晃到明天晌午。走,陪哥哥喝两盅去,餐厅新上了冰镇啤酒。"他手指头往船尾方向一指,指甲缝里黑乎乎的不知是琴弦锈还是机油。

餐厅在二层船尾,铁皮门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刷着"文明用餐"四个字。王科宝跟着钱峰挤过堆满箩筐的过道,闻见酸菜缸子混着咸鱼的味儿。打饭窗口前排了七八个人,穿白围裙的胖厨子正拿铁勺敲着搪瓷盆:"最后半盆红烧肉,要的快!"

钱峰突然把琴箱往地上一撂,猫腰钻进人堆。王科宝眼瞅着他从帆布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粮票,转眼换了两个铝饭盒出来。"接着!"他抛给王科宝一盒水饺,自己那盒堆着冒尖的肥肉片,油汤顺着盒边往下淌。

两人刚在靠窗的折叠桌前坐定,钱峰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两瓶"汉江"啤酒。绿玻璃瓶上凝着水珠,瓶盖早用牙咬开了。"真不来点?"他对着瓶口"咕咚"就是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这鬼天气,不喝点凉的能捂出痱子。"

王科宝摇头,夹起个韭菜馅饺子。面皮厚得像棉鞋底,韭菜老得塞牙缝。抬头看见钱峰腮帮子鼓得像仓鼠,油光顺着下巴往海魂衫上滴,突然觉得这吃相跟他的艺术家派头实在不搭调。

餐厅吊扇在头顶"吱呀"转着,吹得墙上"节约粮食"的标语哗啦响。钱峰吃到第三块肥肉时,琴箱突然"咚"地歪倒在地。他猛跳起来,油手印按在琴箱上:"哎哟我的小祖宗!"那紧张劲儿活像护崽的老母鸡。

王科宝憋着笑看他掏出手绢擦琴箱,蓝格子手绢角上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这琴跟了我五年。"钱峰手指头摩挲着裂口,"那年发大水,我抱着它在房梁上蹲了一宿。"他说着突然拨了下琴弦,闷响惊得隔壁桌小孩哇哇哭。

吃完饭往外走时,王科宝注意到钱峰走路有点打晃。过道里堆着的箩筐突然歪倒,眼瞅着要砸到个抱孩子的妇女。钱峰一个箭步冲上去,琴箱"咣"地挡住箩筐,红富士苹果滚了一地。那妇女连声道谢,他摆摆手,海魂衫后背让筐沿蹭出道黑印。

回到四等舱,王科宝发现自己的铺位被人占了。上铺大婶的裹脚布晾在通风口,咸鱼味儿混着樟脑丸直往鼻子里钻。他抓起双肩包往外走,帆布包带子突然绷断,笔记本"哗啦"散了一地。蹲着收拾时,瞥见钱峰的床底下塞着捆发黄的乐谱,封皮上潦草地写着《汉江夜曲》。

一楼阅览室在轮机舱上头,铁皮墙被震得嗡嗡响。王科宝挑了本《无线电》杂志,刚翻开就掉出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群穿劳动布工作服的人围在机床前,背后墙上标语写着"大干一百天"。他正要细看,突然听见外头吵嚷声炸了锅。

"打死你个龟孙!""日你仙人板板!"各种方言脏话混着铁器碰撞声。王科宝扒着门缝瞅,走廊里四五个汉子扭作一团,凉席、搪瓷缸满天飞。穿制服的船员举着喇叭喊:"都住手!再打送派出所!"有个光膀子的突然抡起暖水瓶,开水浇在白墙上腾起股热气。

王科宝缩回脑袋,发现阅览室的人都挤到窗边看热闹。穿的确良衬衫的姑娘踩着他刚坐的凳子,裙摆扫落了桌上的《大众电影》。地上那本杂志被踩得满是鞋印,照片上的笑脸沾着口痰。

回到舱室已是日头偏西,钱峰床铺空着,琴盒却不见了。王科宝正纳闷,忽听得甲板上传来尖叫:"有人跳江啦!"他扑到舷窗边,正看见个黑色琴箱在江面上一沉一浮,后面紧跟着个扑腾的人影——不是钱峰是谁!

救生圈"扑通"入水时,王科宝已经冲到了下层甲板。钱峰的海魂衫在黄昏的江水里泛着幽蓝的光,他胳膊死死箍着琴箱,活像抱着救命稻草。几个水手甩出带钩的长竹竿,钩子刮破琴箱人造革,露出里头泡发的三合板。

众人七手八脚把人拽上来时,王科宝看见钱峰嘴唇发紫,手指头还死死扣着琴弦。有个戴眼镜的干部模样的人直跺脚:"不要命啦!为个破琴!"钱峰突然睁开眼,从牙缝里挤出句:"这是...这是斯坦威..."话没说完"哇"地吐出口浑水。

医务室的白炽灯管滋滋响,王科宝帮着护士按钱峰消毒。碘酒棉球擦过锁骨处的烫疤,钱峰突然嘿嘿笑:"这疤有个讲究..."他手指头比划着,"当年我哥排《红色娘子军》,非说真感情得烙出来..."话没说完被护士按回病床。

王科宝瞅见墙角琴箱滴着水,谱子上的音符都晕开了。钱峰突然挣扎着要起身:"劳驾...帮我把谱子晾..."话没说完,走廊里炸响李教授的大嗓门:"王科宝!你小子躲这儿干啥呢?"

扭头看见李舒兰扶着醉醺醺的李教授堵在门口,老头子中山装扣子系错了位,金丝眼镜腿用橡皮膏缠着。李舒兰的蓝布裤脚沾着油渍,显然是刚在餐厅泼了菜汤。

"这是闹哪出啊?"李教授眯眼瞅着病床,"现在的年轻人..."他突然打了个酒嗝,"跟我们那会儿戈壁滩啃咸菜比..."话没说完被女儿拽着往外走。李舒兰回头冲王科宝使眼色,马尾辫梢扫过钱峰没晾干的乐谱。

深夜甲板飘起细雨,王科宝蹲着帮钱峰晾乐谱。江水腥气混着柴油味,钱峰突然开口:"知道我为啥跳江不?"他手指头戳着谱子,"这儿..."王科宝凑近看,水渍在《汉江夜曲》标题旁晕出个人形。

"这是我哥。"钱峰嗓子发哑,"七六年发洪水,他扛着录音机去采风..."江风突然大起来,谱纸哗啦飞向黑暗,像群白蝴蝶消失在雨幕里。钱峰没去追,把断弦的吉他搂在怀里,琴箱裂口处掉出半张合影——两个穿海魂衫的少年,在文工团牌子下咧嘴笑。

王科宝摸出兜里潮乎乎的橘子,掰了一半递过去。钱峰咬了口,酸得眯起眼:"明儿晌午到汉江,带你去见见我哥的剧团?"江轮突然鸣笛,震得两人耳膜生疼。雨丝斜斜地掠过探照灯光柱,在甲板上织出张银亮的网。

后半夜王科宝梦见自己变成条鱼,在乐谱汇成的河流里游荡。钱峰的海魂衫化作浪花,李舒兰的碳笔成了水草。琴箱在漩涡里打转,突然被个烫疤大手抓住——那手上有钢笔形状的疤,指缝间漏出星点火光,像是永不熄灭的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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