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要忘记，要走出来
入夜。
我按照聊天群的操作指引，打开了传送阴魂的通道。
方家家主卧房，方煦放下手里文件，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只未贴标签的小药瓶，扭开瓶盖，倒出两颗绿豆大的药丸闷进口中，用茶水送服。
转身欲去里屋休息，一抹衣袂飘飘的红影却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而他，亦像是心有感应般，陡然驻足，艰难回身，热雾盈眶……
“沈歌……”
时隔十九年再见，方煦只敢僵着身子立在原地傻傻含泪凝望着面前那张熟悉容颜，生怕自己一步踏错，便惊散了日思夜想的心爱女子魂魄。
方煦泪眼朦胧地看着沈歌，良久，唇角扯出一抹僵硬笑容，声音低沉颤抖，压抑启唇诉说自己这些年的心病：
“自你走后，我总是梦见你初次入方家献舞的场景，舞姿翩翩，胜似天女……你就站在莲花台上，戴着龙女面具，不停歇地跳着，跳到脚底浸血，也不肯停下来。
你唱的祈灵曲，婉转动听，如歌如泣，满园牡丹都因你的悲凉歌声黯然失色，憔悴凋零。我无数次想抓住你的手，都没能成功。
你总是离我那样远，我进一步，你就退一丈，你取下面具，眼下两行血泪，就那样遥遥望着我不说话，我知道，你疼，你痛苦，我恨我自己没能力护住你，当年我如果早回来一天，你就不会那样痛苦的死去……
沈歌，若能重来一次，我什么都不要了，哪怕是带你逃出去，行乞度日，我也不会多留你在这个吃人的方家待一日……哪怕贫困潦倒，只要你活着，就够了……
今晚，又是我在做梦吗？你已经很久，没在梦里离我这样近了……”
说完，男人像断线的傀儡一般，踉跄一步，腿一软，差些跌倒。
沈歌着急飞飘向他，及时搂住他的腰身，接住他沉重的身躯……
“小煦……”
沈歌握紧纤细修长的玉手，低头闷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凄凉呜咽：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何必，为了我一个逝去的人，把自己搞成这样？你看看你，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重病缠身，心力交瘁，每夜靠药物才能入眠……小煦，我知道你痛苦，放弃吧，我不需要你为我报仇，这个世上，我最牵挂的人，是你啊！”
“傻姑娘，我不为你报仇，这个世上，又有谁会心疼你，在意你，替你感到不公呢。”
男人温柔捧起沈歌苍白俊丽的容颜，指腹小心擦拭去美人眼角那滴灼目的血泪，满眼爱惜道：
“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一面了。这些年，你在下面过得还好吗？你看我，如今已是两鬓霜白，我老了，沈歌，你瞧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沈歌低头，温柔将一只纤纤玉手搭在方煦胸前，指腹小心摩挲着男人强劲有力的心跳，温情似水的回应：
“哪有，你比当年，更加成熟稳重了……但，小煦，这样的你，不是我想要的你。我还是更喜欢，当年那个风华正茂，一腔孤勇，眼里有光的小煦。
对不起，是我把你的平静生活打破，是我害你坠入深渊，你原本该有光明璀璨的人生，是我，毁了你……”
“不。”方煦握住沈歌的指尖，眼底攀满血丝，凝声愤怒道：“是这个方家，吞没了你我。是那些愚蠢又该死的方家人，毁了我们的未来。”
“小煦，我来了，收手吧……死后这些年，我不恨方家那些置我于死地的仇人，我只牵挂你。我怕你为了我深陷泥潭再也无法干干净净，我怕你执着往事不肯走出来便要一条路摸到黑。
可终究，我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从十九年前你一刀捅死用白绫勒死我的婆子开始，我就知道，你回不去了……
我是受尽折磨而亡，死后怨气太重而不得轮回，他们都以为，我的怨气是源自对江秀枝与方家老爷的恨，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怨气，是因为死前江秀枝在我耳边说的那句——
我知道你与方煦有私情，你放心，你死后，我会把这件事告诉老爷，你说如果老爷知道，真正爱上你的继子是方煦，而且你也对方煦动了真心，老爷会怎么折磨方煦，我会尽快，送方煦下去与你团聚。
我怕啊，我怕她因我而迁怒憎恨你，我怕我死了还不能抵消这一生的过错罪孽，让你为我的错误买单。”
“她是想让你死后也不得安宁，这个毒妇！”
“后来，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可我，还是不放心……”
“她自然不会将此事告诉老东西，毕竟你死后，方礼可是当着她的面，与人口口声声道，等他掌家，第一件事就是将江秀枝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贱人从族谱上除名……
她生不出儿子了，方家也不可能再有亲生的继承人。
我与方礼，是族长在宗族内精挑细选，择出来的方家继子，且我们兄弟俩自小就生长在方家，养在老东西膝下十几年，她一个通房，就算扶正为继室也没资格换掉我们。
方礼当时对她的恨意如此强烈明显不加掩饰，这个大少爷，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我这个名义上的二继子身上。
她不敢同我将关系闹得太僵，她怕老东西死后，方家再无她的容身之地，所以她只能拼命讨好我，只能在老东西耳边吹枕头风，让老东西放心把家产与公司交给我，这样，资源倾斜向我，方礼就没有太多实权对付她……
但她怎么知道，方礼只是明面上的老虎，而我，却是暗地里的狠狼，我对她的恨，比方礼更强百倍！”
沈歌双眼蓄满血泪，心疼不已地摸摸方煦那张憔悴灰败的脸庞：
“小煦，我这一生，唯有两个遗憾，一是没能护住我的血亲女儿，二是……没能在死前见你一面，亲口告诉你，小煦，走出来，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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