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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稚子爬地失人形


“您再瞧瞧!这可不是寻常蜂子,这是‘富贵蜂’,南疆密林里百年才出一只,天生就带财运的,小的我走了几千里地,也就得了这么一只。”

“你看它,通体玄黑,黑得发亮,这叫玄中带金,贵不可言呐。”

侄媳妇抱着孩子,被他这套说辞说得一愣一愣的,脸上那点嫌恶也散了些。

“真有这么神?”

“那还有假!”

“小的我还能骗您不成?您瞧这孩子,生得是龙凤之姿,天大的福气!这富贵蜂,就合该配他!您就当我是积个德,跟您这宝贝疙瘩结个善缘,这蜂子,不要钱送您了!”

一听不要钱,侄媳妇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哪个当娘的不盼着自己孩子好?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盒,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

“那……那可真多谢!”

“客气!客气!”

货郎点头哈腰地挑起担子,摇着铜铃,吆喝着走远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村口。

张承阙此时坐在院里那棵老槐树下。

膝上那柄曾斩破百草谷夜色的长剑,此刻安静得像一块废铁,剑鞘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尘。

侄媳妇将那富贵蜂的木盒,当成宝贝,恭恭敬敬地摆在了婴儿摇篮旁的桌上,还念叨着求蜂神保佑自家娃儿长命百岁,将来能有大出息。

张承阙听着,摇了摇头。

夜深了。

侄儿一家早已睡下,村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几声犬吠。

张承阙依旧坐在院里,望着天上的月亮。

现在想来,那赤生魔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看似随意的举动,都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剖析得干干净净。

他知道自己有凡俗牵挂,自己那点可怜的剑修傲骨,绝不会允许自己抛下亲人独自逃命。

于是一纸昭告化作枷锁,将他锁在了这个凡人村落。

这辈子大概就要烂死在这里了。

为了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仇家。

突然没理由的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张催湛。

一股迟到了两年的悲恸,此刻才汹涌地漫过心头。

他那个心思缜密,做什么都谋定而后动,总嫌他太过冲动的弟弟。

若是催湛在此,绝不会像他一样,一头撞进这死局里。

可催湛偏偏死了。

张承阙闭上眼。

那只蜚蠊呢?

它会来吗?

它在哪儿?

神识探查不到,术法推演不出。

自己要如何去寻?

如何去战?

哪还有那么好的机会。

越想心越沉。

越想人越累。

这剑还如何握得稳?

张承阙缓缓站起身,推开了隔壁,侄儿家的门。

屋内有轻微的鼾声。

他穿过堂屋,径直走进了最里头那间尘封已久的祠堂。

这里供奉着张家的列祖列宗,还有一块新立不久的牌位。

他拿起三根布满灰尘的线香,用指尖燃起。

青烟袅袅。

那张与他有七分相似,却总是挂着忧愁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催湛……”

“你泉下有知,就保佑……保佑这泥瓶村上下,平平安安吧。”

张承阙在牌位前站了很久。

香炉里的三炷香,已经烧到了尽头,最后一点星火熄灭,化作三截灰白的断柱。

青烟散尽,祠堂里又恢复了死气沉沉。

总是替他谋划周全的弟弟,终究是再也看不见了。

张承阙转身,推门而出。

月光冰凉,洒满庭院。

这两年,心如死灰,对周遭的一切都已麻木。

可这一刻,那沉寂了两年之久的神识,却像是被一根针狠狠扎中,骤然惊醒。

刹那间,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张承阙沉寂了两年多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

狰狞,扭曲,压抑太久,疯狂与快意。

“你来了!”

他并指如剑,朝着院门外的一处黑暗角落一划。

“噗。”

张承阙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院外。

白日里那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正靠着墙根,双目圆睁,脸上还保持着偷窥时的紧张。

他的眉心处,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整个人,被从中线齐齐整整地分成了两半,切口平滑如镜,连一滴血都未曾溅出。

“就是你!”

张承阙盯着那具尸体,胸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只剩下大仇得报的酣畅。

可紧接着他便愣神。

这货郎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他猛地转身,冲回院内,一把推开了侄儿的房门。

屋内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侄儿,侄媳妇,还有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都没有在床上。

他们一家三口,正趴在地上。

四肢着地,身体像是被折断了骨头的虫子。

“呃……哦……”

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蠕动,鼓起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包,又迅速平复下去。

“叔……”

趴在最前头的侄儿,艰难地抬起头。

他的脸,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可他的眼睛里,却没了半点属于人的神采。

那是一种属于虫豸的眼神。

他咧开嘴,冲着张承预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叔,我浑身好痒啊。”

“你看我。”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起来。

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四肢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构造的方式,在地上飞速游走。

侄媳妇怀里那个刚满月的婴孩,也挥舞着肥嘟嘟的小手小脚,学着父母的样子,在地上扭动着,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一股无法言喻的恶心自胸腔弥漫开来。

“叔……”

侄儿爬到了张承阙的脚边,仰起那张扭曲的脸,眼睛里满是不明的困惑与期待。

“你看我爬得快不快?”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张承阙的靴子。

那条湿滑温热的舌头,在张承阙的靴面上,留下了一道黏腻的涎水痕迹。

整整两年风霜,都未曾在这双靴子上留下半点尘埃。

此刻却被他亲侄儿的口水玷污。

张承阙的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

“叔,真的好痒。”

“有好多小脚,在我皮底下爬。”

张承阙的剑抖了一下。

剑气在屋内一闪而过,和他的眼泪一并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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