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上了贼船还坐过了站
车厢内空间陡然被压缩成令人窒息的方寸之地。
云晚硬着头皮挪近十公分，后背几乎要嵌进冰凉的真皮座椅缝里，指尖死死攥住皱巴巴的购物袋，一动不敢动。
顾云洲身上沉郁的雪松冷香混着皮革味，像一张无形的网，无声无息地裹挟着她每一次呼吸。
空气凝滞得仿佛能听见香氛粒子碰撞的声音。
云晚盯着自己帆布鞋尖上一小块污渍，内心道：这车是移动太平间吗？活阎王的气场果然自带制冷效果！
腕间的佛珠捻得快要冒火星子。
顾云洲忽然侧过脸。
阴影碾过来，惊得云晚猛一缩脖子。
他却只是抬了抬手，修长指节悬在中控台某个按钮上空。
好像是调了一下温度。
“热得都能孵蛋了，还调？”云晚腹诽，面上却只抿紧唇线。
指尖啪嗒一声轻响，他竟把冷气又往下拧了两格！
后颈瞬间蹿起一阵鸡皮疙瘩。
心想这活阎王怕不是台人形冰柜，专克她这种向阳生物。
“你抖什么？”他撩起眼皮，眸光如刀锋，剐在她绷紧的肩线上，“我吃人？”
“……”
云晚梗着脖子，憋出一句佛系漂白粉味儿十足的官方发言：“顾总威仪天成，小女子凡胎肉体，自然敬畏。”
心里却道：您比吃人还吓人好吗？坐你的车一次，怕是要折寿三年！
顾云洲鼻腔里逸出一声气音，似笑非笑。
他目光掠过她攥得死紧的购物袋，“下次走夜路，”他慢条斯理地转着无名指上的黑玉尾戒，“记得揣把剪刀。”
云晚：“？？”
“遇见不长眼的，”他接着道，“直接剪了作案工具，比求菩萨管用。我也忙，没那么多时间替无脑女赶流氓。”
云晚：“……”
论刻薄，是我输了。
车内重归死寂。
只有车载香薰还在兢兢业业地挥发着雪松味的冷气，仿佛在给这场尴尬默剧配背景音。
这时轮胎碾过减速带，车身猛地一晃。
云晚不自觉地往旁边一歪，额头撞上顾云洲冷硬如大理石的肩线。
她触电般弹回角落，活像挨了记无形的佛山无影脚。
余光瞥见顾云洲嘴角似乎极快地抽动了一下。
真要命。
云晚捻着腕间佛珠的手差点把珠子捏爆。
她默默在心里把“活阎王”的备注又涂黑加粗了两层。
就在她琢磨着如何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跟这车内的豪华真皮融为一体时，车窗外的街景流速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等等。
这路牌…这路口…
兰庭会所那标志性的琉璃瓦顶，刚才是不是被咻地一下甩到八里地后头了？
她猛地坐直了些，小脑袋在车窗和面无表情的顾云洲之间飞速转了个来回。
一种“上了贼船还坐过了站”的不妙预感直冲天灵盖。
“顾、顾总？”
云晚小心出声，试图在不惊扰这位阎罗的前提下表达异议，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谢谢您送我，但好像……开过头了。”
她指尖指向后面被夜色吞噬的十字路口，“那个路口右拐，三百米就到…我现在下车就行，走回去两步路！”
“哦？”顾云洲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他指腹依旧慢悠悠地转着无名指上那枚幽冷的黑玉尾戒，玉质表面在仪表盘暗蓝的冷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活像微型地狱之门。
车身平稳得如同滑行在冰面上，没有半点调头或减速的意思。
片刻沉寂后，他才又道：“刚才那三个蠢货，可是耽误我不少时间。”
“小佛女，“我替你赶了流氓，你不请我吃个宵夜，说得过去？”
云晚：“……”
捏着佛珠的指尖抖了抖。
她脑子里轰隆一声，只剩下漫天乱飞的六个大字：我请阎王吃宵夜？
脑海里自动循环播放一个画面：阎罗王坐在热辣小龙虾摊，油腻腻的塑料凳在他身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捏着一次性竹筷，蘸醋，蘸酱油，蘸蒜泥辣椒油！
然后嫌弃地皱眉：“凡俗腌臜之气，什么玩意儿！”
虽然是幻想，但画面的冲击力可以说是很强。
“这……”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试图挣扎一下。
“顾总您不忌口吧？比如烧烤摊，或者那种人声鼎沸、烟火缭绕、可能还有点油乎乎路边风的夜市？”
言下之意，宵夜就别吃了，那不是您这种大佬该去的地方。
您还是尽快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
车身划破浓稠夜色，滑入一隅灯火暗沉处。
泊车侍者走过来，躬身拉开沉重的车门。
顾云洲迈步下车，锃亮鞋尖碾过地面倒映的霓虹光影，西裤利落的褶线像两柄出鞘的刀。
“跟上。”
云晚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进了餐厅。
穿月白袴的主厨鞠身，“洲爷来了？”
顾云洲指尖随意一点：“老规矩，焰烧霜降和牛，两人的量。”
侍者躬身退下，不多时，覆着金箔的牛肉卷被呈上铁板。
滋啦！
烈烈蓝焰猛然腾起三尺，舔舐着大理石油纹。
香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顾总，我晚上不太吃宵夜……”
侍者行云流水夹起一片炙烤得边缘微焦的牛肉，恭敬置于顾云注入面前的碟中。
“修行的连烟火气都沾不得？”他执起银箸，慢条斯理夹起那片薄如蝉翼的肉，目光扫过云晚纤细的腕骨，“你太瘦了，得长点肉。”
云晚扯出个慈悲为怀的微笑：“佛祖托梦，说小女子身轻方能近佛。”
“是吗？”顾云洲优雅地将牛肉送入口中，“我倒是听说，脂肪厚点，挨打时不疼。”
“你不吃也行。”
“坐着，看我吃完，结完账你再走。”
云晚认命地盯着那跳跃的火焰，感觉那火苗正舔着自己钱包的残骸。
“对了，”顾云洲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为什么跟我那废物侄子掰了？”
云晚指尖的佛珠“咔”地一顿。
火光在她瞳孔里跳跃。
心说顾烨那可是他顾家人，他能骂顾烨是废物，但自己肯定不能乱说。
要是惹恼了阎王，那可不好玩儿。
半晌，抬眸：“我配不上顾烨，所以自己选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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