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舍不得钱
次日天还未亮，林知夏和苏慧娘就推着小推车来到码头。
车上新砌的小泥炉烧得正旺，铁锅热得冒起青烟，旁边整齐摆着装满面糊的木桶、酸萝卜坛子和切好的剂子，以及新调的辣椒酱。
“娘，再往里添点炭吧，火再旺点，铁板要热透才好摊。”
林知夏拿起舀面糊的陶勺，指尖在铁板上试了试温度。
这样温度还不太够。
“成，我再添点火候。”
苏慧娘放好做杂烩羹用的木桶，弯腰去小推车下面取装着木炭的竹筐。
林知夏转身去拿油罐，将旁边的小铁锅放在炉子上，等锅热之后倒油在锅中。
“娘，炸撒子就交给你了。”
林知夏揉着案板上的剂子，一边说话，一边搓着，将揉好的剂子递到苏慧娘手边。
苏慧娘接过已经成型的撒子，“油温刚好，下了啊！”
苏慧娘瞥了眼小铁锅里的油。
油面泛着细密的小泡，凑近些能闻见菜籽油醇厚的香气。
她捏着长条的两端，轻轻往油锅里一放。
“滋啦 ——”
油花瞬间冒了起来，裹着长条在锅里打了个旋儿。
苏慧娘手里的长筷子快而稳，轻轻拨了拨油里的面坯，让它翻了个身。
原本乳白的面坯遇热渐渐变了色，先是泛出浅黄，油泡裹着它慢慢炸透，颜色越变越深。
最后成了亮眼的金黄，油亮亮的，像镀了层薄金。
“娘，您这手艺越来越好了，炸得比我还匀净。”
林知夏正摊着煎饼，闻到撒子的焦香，抬头看了一眼，笑着夸了句。
苏慧娘嘴角弯了弯，手里没停，用筷子夹着炸好的撒子往竹筛里送。
竹筛底下铺着一层油纸，撒子刚放上去，还滴着零星的油珠，落在纸上 “嗒” 地一声，脆响顺着风飘出去。码头边扛着货担的船工闻着香，脚步都慢了些，有人回头朝这边喊。
“大姐，你这炸的啥？闻着咋这么香！”
“是撒子，卷煎饼吃的！”
苏慧娘笑着应了声，又拿起一根刚搓好的长条下锅。油花再次翻涌，这次她特意多翻了两下，确保面坯每一处都炸得酥脆。
捞出来时，撒子在筷子上轻轻一晃，还能听见 “咯吱” 的脆响。
林知夏见有食客注意到这边，拍拍手。
“煎饼果子嘞——热乎的煎饼果子嘞——”
林知夏清亮的吆喝声在晨雾中传开。
她舀起一勺面糊倒在铁锅上，木推子一转一推，面糊就均匀地摊成圆饼。
待饼边微微翘起，她利落地翻面，刷上一层红亮的辣椒酱。
再铺上两片酸萝卜条，放上一根刚炸出锅的金黄色撒子。
最后林知夏手腕一抖，煎饼卷成圆筒，在锅沿轻轻一压，定型后便装进油纸包。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很快吸引了刚下船的船工。
酸萝卜的酸香混着煎饼的面香，在咸湿的江风里格外勾人。
“小娘子，这是什么新鲜吃食？”
一个粗壮汉子凑近问道。
“煎饼果子，十文一个。”林知夏笑着递过刚做好的一个，“外软里脆，很好吃的。”
听到价钱，汉子咂咂嘴，虽然眼睛还盯着刚出锅的煎饼果子，但神情有些犹豫。
“十文？这都够买三个馒头了。”
听见声音围过来的人也纷纷摇头。
码头上做工的，早膳多是三五文的馒头炊饼，十文确实贵了。
林知夏见那粗壮汉子盯着煎饼果子挪不开眼，却又攥着铜板犹豫，便把刚卷好的煎饼凑到他跟前，指尖轻轻点了点油纸包裹的饼身。
“大哥您看，这面糊不是单用白面调的，我加了三成的糙米，您看这饼边，是不是带着点颗粒感？糙面顶饿，比精白面扛时候。”
说着她又掀开旁边的木桶盖，晨雾里立刻飘出一股淡淡的米香。
木桶里的面糊乳白中带着浅黄，能看见细碎的糙米颗粒。
那汉子仔细看了看煎饼果子，果然看到细微的糙面颗粒，鼻尖又萦绕着酸萝卜的清爽气。
林知夏见状，干脆拿起瓷盘里的酸萝卜条递过去。
“这萝卜是我和娘前阵子腌的，用的是霜降后的白萝卜，脆得很，您尝一根？”
汉子捏起一根酸萝卜放进嘴里，“咯吱” 一声脆响，酸中带甜，立马解了晨起的腻味。
这时旁边有人指着竹筛里的撒子问。
“那金黄的是啥？看着倒酥。”
“这是刚炸的撒子。” 林知夏拿起一根撒子，轻轻一掰，“咔嚓” 声在晨雾里格外清亮，碎渣落在油纸上。
“用的是新榨的菜籽油，炸的时候翻了三回面，里外都酥透了。卷在煎饼里，又脆又香，比光吃饼多一层滋味。”
她把掰开的撒子递到众人面前，金黄的断面能看见细密的气孔，油香混着面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还有我们自己秘制的辣椒酱。”
苏慧娘这时端着酱碗走过来，酱勺舀起一勺，红亮的酱汁里能看见切碎的辣椒碎。
“吃着不烧心，就着饼吃也提味，还不盖过其他的香。”
那粗壮汉子听得直点头，又摸了摸肚子。
他每天扛货担，早膳得吃顶饿的，三个馒头虽便宜，但消耗的也快，不到午时就饿了。
“那……这一个真能顶饱？”
“您放心。” 林知夏笑着开口。
“您干重活，吃一个这煎饼果子，配碗杂烩羹，到晌午都不饿。要是光吃馒头，您得啃四个才顶得住，算下来也差不了几文钱，还不如吃个香的。”
汉子掂了掂手里的煎饼，分量着实不轻，再闻着那混着米香和撒子香的味道。
终于咬了咬牙，掏出十文钱放在小推车上。
“成！那我先尝一个！不好吃我下次可不来了！”
林知夏刚要应话，旁边几个船工也动了心。
有个老船工搓着手开口。
“那我也来一个，要是真顶饱，往后就来你这吃！”
有人开了头，原本犹豫的食客们，也渐渐围了上来，都想尝尝这煎饼果子是什么味道。
那船夫咬了一大口，煎饼外层的软糯与撒子的酥脆在口中炸开，酸萝卜恰到好处地解了腻。
他吃得满口生香，连连点头，“好吃！这味儿确实值十文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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