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说开了
次日一早，林知夏没像往常一样跟着苏慧娘出摊。
她将那口新铁锅仔细刷洗了一遍，晾在院中，看着那黝黑锃亮的锅体在晨光下反着光，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苏慧娘出门前，担忧地看了女儿好几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夏儿，凡事有娘在。”
就算那秦铮翻脸不认人，她也不怕。
大不了就是带着女儿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林知夏回以安抚一笑。
“娘，您放心，我去去就回，摊子上您先辛苦。”
送走母亲，林知夏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朝着铁匠铺走去。
清晨的铁匠铺刚刚升起炉火，秦铮正挽着袖子在整理工具，火星偶尔溅出，映亮他坚毅的侧脸。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林知夏，动作微微一顿。
秦铮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只是那动作明显带了些僵硬的意味。
铺子里只有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滞，只有炉火噼啪作响。
林知夏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声音清晰而平。
“秦大哥，我来，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
秦铮敲打铁钳的动作停了下来，但他没有抬头，只是沉默地等着。
“我知道你的心意。”
林知夏看着他被火光照亮的、紧绷的下颌线，继续说道。
“我也知道，你是个好人，踏实，可靠，对我和我娘多有照，这份情义，我和我娘都记在心里，很是感激。”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但是秦大哥，我目前……并没有这个打算，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我自己的缘故。
我和我娘如今只想守着摊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不想……辜负了你的心意，所以必须跟你说明白。”
她说完了，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她心里并非不紧张，但她相信秦铮的为人。
秦铮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眼神里翻涌着失落、难过，还有一丝被看穿心事的狼狈，但独独没有林知夏预想中的愤怒或难堪。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林知夏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最终，他长长地，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将胸中的郁结都吐了出来。
他放下工具，站直了身体，目光虽然依旧沉郁，却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清晰。
“这话你肯直接跟我说，是信我秦铮不是那等胡搅蛮缠的人。”
他看向林知夏，眼神坦诚。
“我的心意是真的，但既然你无意，我也不会强求。
往后……这铁匠铺你还照常来，打东西、修家伙什，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邻里之间，该帮忙的，我也不会看着不管。
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移开目光，“只是别再提白要之类的话，生分！”
听他这么说，林知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语气也轻松了些。
“好，秦大哥，我记下了，多谢你。”
秦铮摆了摆手，重新拿起铁锤，转向炉火。
“忙你的去吧。”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卸下了一份沉重的期待，多了几分释然的孤直。
林知夏知道，话说开了，心结也就解了。
从铁匠铺出来，林知夏心头轻松了不少，脚步也轻快起来。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西街。
西街尽头有一家阿婆开的豆腐摊，阿婆做的豆腐以鲜嫩扎实闻名，每日限量，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远远就看见阿婆的摊位前已经排了三两个人。
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摊子，一块厚木板搭在两只条凳上，上面整齐地摆着几板雪白方正的豆腐，都用湿润的白粗布盖着保温。
阿婆本人头发花白，腰背佝偻，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坐在小马扎上，慢悠悠地用一把薄铜片刀给客人切豆腐。
轮到林知夏时，她笑着打招呼。
“阿婆，给我来两块豆腐，要中间最方正的那部分。”
阿婆抬起浑浊却温和的眼睛看了看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声音沙哑却清晰。
“是林家丫头啊，等着，阿婆给你挑两块好的！”
她掀开湿布，露出水灵灵的豆腐，手极稳地用铜片刀比划着，利落地切下两大块，每一块都四四方方，边缘整齐。
她用宽大的芋麻叶将豆腐包好，系上草绳，递过来时还细心地嘱咐。
“豆腐不经放，回去早点吃，不然容易酸。”
“哎，谢谢阿婆！”
林知夏接过还带着井水凉意的豆腐，付了五文钱，小心地捧着往回走。
豆腐在芋麻叶里微微晃荡，散发出清新纯粹的豆香。
回到码头摊位上时，苏慧娘已经忙过了一波早高峰。
林知夏将新打的那口深沿铁锅架上备用的小灶，生起火。
她将买回来的豆腐放在砧板上，用清水冲了冲刀面，小心翼翼地将每块豆腐横竖各三刀，切成大小均匀的十六小块。
动作轻柔，确保不碎不裂。
铁锅烧热，刷上薄薄一层油，林知夏用长竹筷将豆腐块一块块夹入锅中，均匀铺开。
豆腐遇热，立刻发出悦耳的“滋啦”声，白色的水汽混着豆油香升腾而起。
她耐心地煎着，不时转动锅子让受热更匀，待底面煎出漂亮的金黄色硬壳，便用筷子轻巧地翻面。
另一面也同样煎至金黄后，她将自己特调的酱顺着锅边淋入。
“刺啦”一声，酱香瞬间被激发，与豆香、油香热烈地融合在一起。
她快速颠锅，让每一块豆腐都均匀裹上酱汁，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
一股浓郁诱人的焦香酱香立刻在码头弥漫开来，比煎饼果子的香气更添了几分醇厚。
“新出的铁板煎豆腐，五文钱一份，八小块嘞！”
林知夏清亮地吆喝了一声。
这新奇的吃食和诱人的香气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刚吃完煎饼果子的老船工赵老四抽了抽鼻子，凑过来看。
“林娘子，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闻着怪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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