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冻疮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下了几场秋雨之后，天气越来越冷了。
出摊的时候，林知夏和苏慧娘都换上了厚实的棉衣。
慢慢入了冬，码头的清晨便成了另一种难熬。
凛冽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苏慧娘和林知夏日日天不亮就得出摊，脸、手、耳朵这些不得不露在外面的地方都被冷风吹着。
不过几日的功夫，苏慧娘的双手就有些不堪重负。
指关节像是发起来的面团，肿起老高，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带着暗红的紫胀，摸上去又硬又冷。
最难受的是手背上和耳朵边缘，起初只是几个小红点，又痒又胀，苏慧娘忍不住偷偷用手去挠，这一挠便坏了事。
那红点很快连成一片，变得更为肿胀，颜色也转为深紫，表皮变得薄而透亮，隐约能看到下面有类似液体的东西。
到了夜里，或者一靠近灶火，那冻疮处便钻心地痒起来，痒得人坐立难安，恨不得用针去扎。
苏慧娘总是背过身去，用指甲死死掐着冻疮周围好一点的肉，试图用痛感来压制那恼人的痒意，却不敢让女儿看见。
林知夏的手也好不到哪里去，手指冻得像十根红萝卜，皮肤紧绷，随时都有裂开的趋势。
稍微弯曲都带着僵硬的疼，好在还未发展到冻疮那一步。
“娘，我看看你的手。”
林知夏知道自己的手好不到哪里去，苏慧娘的手肯定也差不多。
“没啥好看的！”
苏慧娘本来还在舀汤的手一下子就背到身后。
“娘！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林知夏一看她的动作就知道不对。
“夏儿……不用了吧。”
苏慧娘说话间已经忍不住搓自己的手背。
她的手其实很痒。
“娘！”
林知夏皱眉，伸手去拉苏慧娘的手。
苏慧娘拗不过林知夏的手劲儿，只能将她发红发紫的手伸了出来。
“娘！你的手都长冻疮了，怎么不和我说！”
林知夏看着那双肿成萝卜的手，有些生气。
从前可能因为没钱，有什么小病小灾都忍着不说，就怕花钱。
但现在自己能赚到钱，每天的营收还不少，碰上这么难受的冻疮居然还这么忍着！
宁愿自己遭罪也舍不得花钱去治！
“夏儿，你别生气，其实这个也没有很难受。”
苏慧娘见林知夏神色不对，赶忙开口解释。
“娘，冻疮怎么会不难受呢？”
林知夏以前就得过冻疮，已经成了型的冻是最麻烦的！
这东西一旦落下根，每年冬天都会准时来“报到”，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林知夏心疼母亲，但没有继续同她说下去，而是去招呼客人。
等到收摊后林知夏便直奔药铺，想买些冻疮膏。
杨大夫听完林知夏的话，直言他这里没有专门的冻疮膏，只有止痒的膏药，用于冻疮效果还未必好。
正当林知夏踌躇时，碰巧遇上了来买跌打酒的李婶。
李婶一看林知夏那冻红的手和眉宇间的愁色，就猜到了七八分，拉过她低声说。
“傻丫头，花那冤枉钱作甚！你娘是不是长冻疮了？又红又肿，夜里痒得睡不着？”
林知夏连忙点头。
“你们娘俩一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得冻疮才怪！”
李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凑得更近些，神秘兮兮地说。
“婶子这儿有个老辈子传下来的土方子，比那药铺的膏子还管用！
你回去啊，找些晒干的红辣椒，越辣越好，再切几片老姜，一起放在锅里，加足量的。
像熬药那样，小火慢慢煎上半个时辰，把那辣气都熬到水里去。
等水放温了，不烫手的时候，让你娘把长冻疮的手啊、耳朵啊，放进去泡着！
每天泡上两三次，一次泡一炷香的功夫。
泡的时候会觉得辣乎乎的，那是活血呢！
泡完了再用干净的软布轻轻擦干，千万别挠！坚持几天，保准消肿止痒！”
林知夏将信将疑，但看李婶说得笃定，而且辣椒和生姜都是家里常备的东西，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便决定一试。
回到家，她立刻翻出秋天时晒干准备过冬用的红辣椒，又挑了一块姜味最冲的老姜。
她按照李婶说的，将干辣椒撕开，露出里面的籽，和老姜片一起放入小陶罐里，加了满满一罐水，架在灶上小火慢熬。
很快，一股辛辣、热烘烘的气息便从罐口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厨房，呛得人忍不住想打喷嚏，却又奇异地带着一股暖意。
橙红色的汤汁在罐里翻滚，颜色越来越深。
熬足了时辰，林知夏将陶罐端下来，待那滚烫的辣姜水变得温热。
她打来一盆温水，将那深红色的汤汁兑进去，水的颜色立刻变得橙红。
“娘，快来试试，李婶说的方子。”
林知夏招呼苏慧娘。
苏慧娘起初还有些犹豫，但在女儿的坚持下，还是将那双布满冻疮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入了温热的辣姜水中。
“嘶——”
刚一入水，一股强烈的、热辣辣的感觉便透过皮肤钻了进来，刺激着那些又痒又胀的冻疮处。
苏慧娘下意识地想缩回手，林知夏轻轻按住。
“娘，忍一忍，李婶说这是在活血。”
苏慧娘咬着牙坚持住了。
起初是尖锐的辣痛，但过了一会儿，那辣意仿佛化开了淤堵的血脉，冻疮处开始发热。
那股钻心的痒意竟然真的被这热辣的感觉压下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血液似乎重新流动起来的通畅感。
林知夏蹲在旁边，看着母亲的手泡在那橙红色的水里。
原本紫胀的皮肤似乎因为受热而颜色更红了，但她能感觉到母亲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泡完一炷香后取出，用软布吸干水分，苏慧娘长长舒了口气。
“别说，这法子……好像真有点用，感觉没那么胀，也没那么痒得抓心挠肝了。”
林知夏看着母亲舒缓了些的眉头，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她决定，往后每天晚上收摊，都要给母亲熬上这么一罐辣姜水。
她自己也可以泡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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