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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章 焊花里的暗语


咣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嘶吼。

我猛地抬头,看见锻压班那台最老的摩擦压力机滑块正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又在半途被卡住,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正在操作的老师傅吓得脸都白了,连滚带爬地退到安全线外。

“妈的,又脱扣了!”班长老张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满脸焦躁,“赶紧的,拉电闸报修!今天上午的活儿全完了!”

工人们一片叹息,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报修,等电工,等钳工,一来一回,半天就这么耗过去了。

就在老张要去拉总闸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挤了进来。

“张班长,等等,我来看看。”

是焊工班的小刘,一个平时闷声不响的小伙子。

老张眉头一皱:“你一个焊工,懂这个?别乱动,出了事你担不起!”

小刘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万用表,这是我当初硬塞给他的。

他熟练地打开控制柜,红黑表笔在密密麻麻的接线端子上有条不紊地移动。

他的眼神专注而冷静,和我教他“五步排查法”时一模一样。

先断电验电,再查主回路,接着是控制回路……老张和几个老师傅围在后面,脸上写满了不信任和好奇。

“电流正常,问题在逻辑控制上。”小刘喃喃自语,目光锁定在一排灰扑扑的继电器上。

他用绝缘螺丝刀的柄轻轻敲了敲其中一个,压力机上方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就是它了!

他迅速拧下继电器外壳,只见里面的银触点上附着一层黑色的氧化物。

“触点氧化,接触不良,导致信号时断时续。”他言简意赅地做出诊断。

“那也得等备件啊,”老张叹了口气,“技术科那帮大爷,走个流程就得半天。”

小刘却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是各种他自己打磨的金属垫片。

他挑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铜片,用小锉刀飞快地修了修边角,小心翼翼地垫在氧化的触点之间,再将螺丝拧紧。

他站起身,对着老张点了点头:“张班长,可以送电了。”

在所有人怀疑的目光中,老张将信将疑地合上了电闸。

小刘走到操作台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按钮。

机器发出了平稳而有力的轰鸣声,滑块上下运动,干脆利落,再无半分迟滞。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掌声,没有喝彩,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机器均匀的脉动。

老张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阳光从高窗射下,一缕光斑正好落在小刘的胸口,那枚已经有些褪色的“先进生产者”旧徽章,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我站在人群外,嘴角微微勾起。

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打开饭盒,一股饭菜香气扑面而来。

在饭菜下面,压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我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将它抽出来塞进口袋。

是苏晚晴的字迹。

回到办公室,我展开那张纸。

上面不是什么家长里短,而是一份清晰的对比图表。

左边是供电科提交的月度故障统计表,各种跳闸事故被粗暴地归为“线路老化”或“操作不当”,杂乱无章。

而右边,是苏晚晴重新整理的数据。

她将全厂近三年的跳闸记录全部调了出来,以时间和车间为坐标,绘制出一条条负荷曲线。

旁边用红笔清晰地标注着:每日上午十点和下午三点为跳闸高发期,与轧钢、锻压车间集中用电时段完全重合。

夏季高发,夜间罕见。

结论不言而喻——所谓的“线路老化”,根本就是高峰期负荷超过变压器额定容量的系统性问题!

供电科那帮人要么是草包,要么就是在故意隐瞒,把系统设计的缺陷推给一线工人的操作失误。

我指尖抚过那条平滑而陡峭的曲线,仿佛能感受到苏晚晴在誊抄台账时那份不甘和执着。

她没有去技术科大吵大闹,也没有直接向厂领导举报,而是用这种最安静、最稳妥的方式,将一把解剖刀递到了我的手里。

这个姑娘,正在用她的智慧,悄无声息地在僵化的官方流程里,凿开一道理性的口子。

下午,赵卫东带着两个年轻学徒检修空压机。

他不像别的师傅那样埋头猛干,而是故意放慢了节奏。

拆到法兰盘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用油乎乎的手指着连接处,问旁边一个脸蛋还带着稚气的学徒:“小猴崽子,你说,为啥要先松这几颗螺栓,再开那个泄压阀?”

学徒紧张地搓着手,磕磕巴巴地回答:“因为……因为管道里有高压气体,先泄压的话,怕……怕把法兰冲开,伤人。”

“答对了一半。”赵卫东不置可否,又追问,“那要是反过来呢?先开泄压阀,再松螺栓,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学徒的知识范围,他憋得满脸通红。

周围几个路过的工人也停下脚步,好奇地围了过来。

赵卫东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都听清:“先泄压,压力是没了,但压缩空气瞬间降压会吸热,管道和法兰盘温度骤降,金属冷缩,你再想拧开这几颗被冻住的螺栓,就等着把扳手掰断吧!”

“哦——”周围响起一片恍然大悟的声音。

我靠在不远处的墙边,看着赵卫东那张平常看起来有些粗犷的脸上,此刻闪烁着一种狡黠的光芒。

我明白他的用意。

他不是在炫耀自己的技术,而是在刻意创造一个“公开教学”的场景。

在“师徒传艺”这件天经地义的外衣下,他把宝贵的经验和原理,大大方方地传授给了每一个愿意驻足倾听的人。

知识的涓涓细流,正以这种最古老也最安全的方式,汇入工人群体这片干涸的土地。

傍晚的下工铃声仿佛一种解脱。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向食堂和澡堂。

赵卫东却步履匆匆地找到我,把我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沈,出事了。”他压低声音,“保卫科那帮人,今天下午开始挨个抽查班组的学习记录本,点名要看有没有记录‘非指定内容’。”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

这把悬在头顶的剑,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非指定内容”,多么模糊又多么致命的词。

任何超出一纸通知、一份文件的技术探讨,都可能被扣上这顶帽子。

我沉默了片刻,转身快步走进资料室。

在一堆积满灰尘的报废图纸和报表里,我翻找着。

终于,我抽出几沓印着标准表格的空白废纸。

当晚,我和赵卫东、苏晚晴还有几个信得过的骨干碰了头。

我们的“工序改进提案卡”计划正式启动。

每名工人,都可以用这种统一格式的卡片,匿名填写一条关于生产流程、设备使用、节能降耗的小建议,然后投递到各个车间新设立的意见箱里。

表面上,这是响应厂部“集思广益、主人翁精神”的号召,冠冕堂皇。

而实际上,这将成为我们传递技术思路、交流实践经验的一条地下安全通道。

三天后,周二的下午。

我打开锻压班那个漆成绿色的意见箱,里面稀稀拉拉地躺着几张卡片。

大多是些抱怨伙食、建议多发劳保手套的牢骚。

直到我抽出最底下那一张。

卡片上的字迹很陌生,笔画稚嫩却有力。

内容却让我呼吸一滞——那是一份关于如何利用锻造炉的余热,来预热冲压模具,以节省煤气消耗的完整计算方案。

从热传导效率,到改造所需的耐火砖数量,再到预计的成本回收周期,条理清晰,数据详实。

在卡片的背面,甚至还画着一个简易的蓄热腔结构草图,虽然线条歪歪扭扭,但关键的进气和出风口位置却标注得异常精准。

我捏着这张薄薄的卡片,站在轰鸣的锻压炉前,通红的火光映在纸面上,也映在我滚烫的脸上。

我仿佛能看见,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双双渴望知识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悄然睁开。

他们不再仅仅是命令的执行者,他们开始思考,开始计算,开始创造!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沈工。”

是苏晚晴,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神情有些担忧:“技术科有人看到这些提案了,他们说……说这些建议‘过于专业’,不像普通工人能想出来的,怀疑背后有‘高人指点’。”

我捏紧了手里的卡片,纸张的边缘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我望着炉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轻声说道:“那就让他们去找吧。只是,谁又能分得清,到底是我们教会了工人,还是工人……终于学会了自己想问题?”

夜色渐渐深了,车间里的灯光依次熄灭,只剩下几盏昏黄的应急灯。

我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晚风带着一丝凉意。

整个厂区陷入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主变电所方向,传来一阵阵低沉而规律的嗡鸣。

那是工厂的心跳,是支撑着这台庞大机器运转的动力源泉。

不知为何,今晚,我总觉得那嗡鸣声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杂音,像是琴弦绷得太紧,发出的疲惫呻吟。

我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杂音却又消失了,只剩下沉稳的脉动。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我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身后巨大的厂房轮廓,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蛰伏在深沉的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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