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地狱再现
谢珩抱着苏清晚扑上岸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踉跄着跪在雪地里,将她平放下来,颤抖着解开她湿透的斗篷。银鼠毛被冰水浸得沉重,贴在她身上像层冰冷的壳。
“清晚……”他唤她,声音里的颤抖几乎要碎在风里。指尖探到她鼻息的那一刻,他猛地松了口气,却又在下一秒攥紧拳头——那气息太微弱了,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灭。
他扯开自己的玄色外袍,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张脸。然后半跪下来,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拍打,想帮她把肺里的水咳出来。拍了没几下,苏清晚忽然呛出一口湖水,睫毛颤了颤,眼尾沁出点湿意,却依旧没睁眼。
“醒过来……”谢珩低头,额头抵着她的,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苏清晚,你要是敢睡,我就……”他想说些狠话,喉咙却像被堵住,最后只化作一声哽咽,“我就把你绑在我身边,一辈子都不让你闭眼。”
雪地被他的膝盖压出两道深痕,肩伤的血透过里衣渗出来,在玄色外袍上洇出暗紫的印。可他浑然不觉,只是一遍遍地唤她,用掌心焐着她的脸颊,直到自己的指尖也变得冰凉。
“小侯爷!”
随从带着车马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们杀伐果断的小侯爷跪在雪地里,怀里紧紧抱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张扬。
“车!快把车赶过来!”谢珩吼道,声音劈得像破锣。
随从连忙上前想帮忙,却被他挥手打开:“滚开!我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清晚抱起来,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瓷。起身时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了一下,死死稳住身形才没摔倒。钻进车厢的那一刻,他将暖炉塞进她怀里,又用自己的体温贴着她的后背,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暖茧。
“去将军府!快!”他对着车夫低吼,随即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苏清晚的眉头蹙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嘴唇动了动,发出极轻的气音。谢珩凑近了才听清,她在说:“冷……”
“不冷了……”他连忙裹紧外袍,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有我在,不冷了……”
马车在雪地里疾驰,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咯吱的响。谢珩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按住她的腰,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弱的心跳。每跳一下,他的心就跟着揪紧一分。
“裴景……柳如眉……”谢珩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底翻涌着戾气,指节捏得发白,“我会让你们……十倍偿还。”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手指蜷缩着,抓住了他的衣襟。那力道很轻,却像烙铁一样烫在他心上。谢珩低头,看见她眼睫上的冰花融化了,顺着眼角滑下来,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谢珩……”她终于唤了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在。”他立刻应道,声音里的戾气瞬间褪去,只剩下慌乱的温柔,“我在这儿。”
苏清晚没有睁眼,只是抓着他衣襟的手更紧了些。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吐出几个字:“别……别让他们……”
“我知道。”谢珩打断她,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痕,“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你。从今往后,你的药,你的饭,你的每一步路,都由我看着。谁也别想再动你一根头发。”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却奇异地让苏清晚安下心来。她不再说话,呼吸渐渐平稳,只是始终没有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
马车驶进将军府时,府里的太医已经候在门口。谢珩抱着苏清晚直奔内院,玄色外袍上的雪化了,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水痕,像一道蜿蜒的血。
他守在房门外,听着里面太医诊脉的动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还沾着苏清晚的体温,凉得让他心慌。
随从上前禀报:“小侯爷,柳如眉已经查到了,她是裴景安插在永宁侯府的人,方才从后门溜走,往三皇子府去了。”
谢珩的眼神骤然变冷,像淬了冰的刀:“去,把她‘请’回来。记住,别伤了她的脸——我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主子是怎么完蛋的。”
寒风卷着雪粒打在廊下的宫灯上,发出呜咽似的响。谢珩望着紧闭的房门,掌心的薄茧蹭过冰冷的门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等她醒了,他要告诉她所有事。告诉她前世的遗憾,告诉她今生的守护,告诉她,他谢珩这两辈子,从来都只为她一个人疯。
房内传来太医的声音,说苏小姐虽凶险,但总算护住了心脉。谢珩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半颗,他靠着门框缓缓滑坐下来,将脸埋在掌心。
苏清晚醒来时,窗外的雪已经停了。
帐顶的银钩晃着柔和的光,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还有…… 一丝熟悉的龙涎香。她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攥着,那掌心粗糙温热,带着薄茧,力道却放得极轻,像是怕弄疼她。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聚焦处,撞进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
谢珩就趴在床边,玄色的衣袍皱巴巴的,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显然是守了一夜,听见她的动静,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惊惶还没来得及褪去,就被狂喜淹没。
“清晚!你醒了!”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想伸手碰她的脸,又怕自己手重,悬在半空迟迟没落下。
苏清晚看着他眼底的红,看着他唇上的干裂,看着他肩头那片隐约渗出的暗红 —— 是那日城郊对峙时受的箭伤,想来是昨夜救她时又裂开了。
她动了动唇,喉咙干涩得发疼,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的伤……”
谢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肩伤,不在意地摆摆手:“小伤,不碍事。” 他更紧张的是她,“你感觉怎么样?还冷不冷?太医说你寒气入体,得好好养着……”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无伦次,像个怕被责怪的孩子。苏清晚静静地听着,忽然想起冰湖里那阵刺骨的寒意,想起他跃入水中时的决绝,想起他抱着她往岸边游时,那句贴在她耳边的 “不准睡”。
“谢珩,” 苏清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很,“水榭的栏杆…… 不是意外,对吗?”
谢珩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随即沉声道:“是柳如眉做的,她是裴景的人。你放心,我……”
“我知道。” 苏清晚打断他,视线落在他泛红的眼尾,“你被他们缠住了,对吗?”
她想起半昏迷中,隐约听见的刀剑声,想起他肩头那抹刺目的红。他定是为了赶过来,才受了这些额外的伤。
谢珩没说话,只是攥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病房里静了片刻,只有药炉里的炭火偶尔发出 “噼啪” 声。苏清晚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轻声道:“以后…… 别再把自己弄伤了。”
谢珩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
“我不怕裴景,也不怕那些暗箭。”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但我怕…… 你为了护我,把自己搭进去。”
雪还在下,可他知道,只要里面的人能醒过来,这漫天风雪,他都能替她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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